幾乎在李恪於丞相府黯然神傷的同時,墨城元首府毗鄰的軍務院帥堂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青鸞——昔日的晉陽公主李明達,此刻正立於一幅巨大的南洋海域輿圖前,聽取著麾下將領關於近期海上巡邏與“墨城之盟”執行情況的稟報。她身著一襲利落的華胥軍製式墨色常服,僅以一枚簡單的玉簪綰發,眉宇間英氣勃勃,昔日深宮嬌女的痕跡已褪去大半,唯有那份源自天家的威儀沉澱得更加內斂而深邃。
一名墨羽信使的闖入打斷了軍務彙報。信使恭敬地呈上那標誌性的黑色硬木扁匣:“副帥,樞機閣甲等急報,元首處亦已送達。”
青鸞微微頷首,示意彙報暫停。她接過木匣,驗看後開啟,取出急報箋。目光如電,迅速掃過其上文字。
下一刻,帥堂內的空氣仿佛驟然凝固。
“啪!”
青鸞一掌拍在身旁堅硬的紅木案幾上,震得案上茶杯蓋碗叮當作響。她猛地站起身,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中瞬間燃起熊熊怒火,平日裡冷靜自持的麵容因極致的憤怒而覆上一層寒霜。
“她竟敢!她竟真敢如此!”青鸞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尖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縫中迸出,“兩位皇姊!父皇的親骨血!幽禁掖庭十數載,已是人間慘事!如今……如今竟像打發乞丐一般,隨手指給兩個微末侍衛,倉促嫁出宮了事?!武媚!你好毒辣的手段!好刻薄的心腸!”
她胸脯劇烈起伏,握著急報箋的手指因用力而骨節發白。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起自己幼時在長安宮中的景象,雖得父皇和兄長寵愛,卻也深知那宮牆之內的冷酷與傾軋。義陽、宣城,她們曾也是金枝玉葉,卻因母妃之過,承受了如此漫長而絕望的囚禁。如今這所謂的“恩典”,與其說是解脫,不如說是另一種形式的羞辱與放逐!連最基本的公主尊嚴都未曾給予!
這股怒火,不僅源於對兩位異母姐姐遭遇的同情與不忿,更夾雜著一種物傷其類的憤慨,以及對她那位日益被權欲吞噬的“母後”的深深憎惡。她想起利州江畔,東方墨贈玉武媚時那句“常守本心”的贈言,如今看來,是何等的諷刺!武媚的本心,早已被權力腐蝕得麵目全非!
“副帥息怒。”一旁的將領見狀,連忙低聲勸慰,卻不知該如何平息這源自天家內部、積鬱已久的驚濤駭浪。
青鸞閉上眼,強行壓下幾欲噴薄而出的怒意,但緊繃的下頜線和微微顫抖的肩膀,依然泄露了她內心的激蕩。她將急報箋重重按在案上,轉身麵向窗外墨城港口的萬家燈火,試圖從那片由她與東方墨親手參與開創的、充滿生機的新天地中汲取一絲冷靜。
然而,故國宮廷的這份冰冷與殘酷,依舊像一根毒刺,深深紮進了她的心裡。她與李恪的傷感不同,她的反應更為直接、更為激烈,那是屬於戰士的怒火,屬於曾深受其害者的驚怒。這份驚怒,也讓她對洛陽宮闕中的那位皇後,更加警惕,更加……勢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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