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禮散後,藤架下還飄著淡淡的酒香。石敢當把空了的酒桶倒扣在土裡,桶底的釀苔沾著殘酒,在暮色裡泛著微光,像塊浸了蜜的綠寶石。“這桶得埋著,”他往桶上蓋了層總壇的黑鬆泥,“讓苔裡的酒魂接著養土,明年這兒定能冒出帶酒紋的新苗。”
蘇清月蹲在聚聚和新苗的藤旁,輕輕碰了碰纏在一起的藤環。環已經被夜風晾乾,青紅兩色的紋嵌在藤莖上,像長在了一起。“你看這環,”她笑著說,“比繡帕上的盟徽還好看。”新苗的嫩葉往菊菊那邊湊了湊,葉尖沾著點酒漬,甜得發顫。
老漁人把合藤號的舊船釘挖出來,用紅核藤皮裹好,掛在聚聚的誓骨上。“這釘記著今兒的盟,”他拍了拍誓骨上的酒齡牌,“往後孩子們問起藤盟的事,就指著它說。”船釘的鏽跡混著藤皮的紅,在暮色裡像塊老玉。
孩子們把沒喝完的葉杯埋在新苗周圍,杯裡的殘酒滲進土裡,帶著星斑的甜。紮羊角辮的小姑娘往土裡插了根光藤果串成的簽:“這是‘新盟簽’,明年來看,定能長出帶甜味的藤!”
陳默翻開絮語簿,見盟禮那頁的空白處,蘇清月補畫了個倒扣的酒桶,桶底的苔上長著顆發了芽的種子,旁邊注著:“盟禮畢,餘韻繞藤,以酒桶培土,待新苗。”他提筆在下麵添了句:“藤環成印,船釘記誓,餘溫尚在,新盟已生。”
夜風裡,聚聚的老葉和新苗的嫩葉交疊得更密了,藤環的印在月光下泛著淺銀,像在發光。陳默突然發現,新苗的根須已經順著聚聚的根,往埋酒桶的方向鑽,須尖沾著點黑鬆泥,像在追著酒魂跑。
“你說明年的新苗,”蘇清月的聲音輕得像風,“會不會真帶著酒紋?”
“會的。”陳默望著酒桶的方向,那裡的土已經微微隆起,像有什麼東西要破土,“就像這藤盟,定能一年年傳下去,長出更多纏在一起的藤。”
石敢當往灶膛裡添了把金核藤的枯枝,煙飄出來時,繞著誓骨上的船釘轉了圈,像在給釘上的誓蓋章。“我娘說,好盟不怕久,”他笑著說,“等明年新苗冒頭,咱再釀壇藤酒,給它們辦個小盟禮。”
老漁人往紅核藤的方向望了望,遠處的潮聲比往日柔,像在應和盟歌的餘韻。“當年合藤號在海上,也是這麼一船人、一船藤地傳著,”他的聲音裡帶著點潮意,“藤啊,人啊,都是這麼纏纏綿綿,才叫日子。”
陳默合上冊子,摸著封麵上蘇清月繡的藤紋,突然覺得這餘韻從來不是消散。是酒魂在土裡紮根,是藤環在莖上長牢,是船釘在誓骨上記著誓,一天天,一年年,把藤盟的暖,釀成新的期盼。
蘇清月把孩子們的“新盟簽”扶正,簽上的光藤果在月光下亮閃閃的,像個小小的路標。“等明年,”她輕聲說,“就讓新苗的藤纏著這簽長,讓它們知道,從一開始,就有人盼著它們。”
夜色漸深,藤架下的酒香淡了,卻多了層更濃的暖——是聚聚護著新苗的暖,是藤環纏著藤莖的暖,是盟禮後餘韻裡藏著的,關於明年、後年、無數個藤蔭下的日子的暖。陳默知道,這暖會像藤一樣,越纏越密,直到把整個藤蔭社,都裹成個甜融融的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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