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哲的壁畫在滿月夜完成了最後一筆。
他踩著梯子,給壁畫頂端的獵戶座添上最後一顆亮星,顏料未乾的星點在月光下泛著銀輝,恰好和天上的參宿四遙相呼應。“這樣它就會呼吸了。”阿哲跳下梯子,拍了拍手上的顏料,“月光強的時候,星點會更亮;陰雨天,光粒的顏色會變深,像在喘氣。”
林羽湊近看,發現阿哲用了特殊的感光顏料,星星草的葉片邊緣塗著熒光粉,光粒的軌跡裡混著細沙,風一吹就會微微晃動,真像流動的光。“你怎麼想到的?”
“蘇老師寄來的顏料,”阿哲笑著指了指壁畫角落的火狐,“她說火狐的尾巴該會動才對,我就用了層輕薄的紗布,風過時能飄起來。”
果然,夜風吹過,壁畫上的火狐尾巴輕輕揚起,紗布上的金粉簌簌落下,像真的抖落了一身星塵。阿念看得拍手:“它活了!火狐活在畫裡了!”
孩子們提著燈籠來參觀,燈籠的光落在壁畫上,感光顏料立刻有了反應——星星草的花瓣變得透亮,光粒的軌跡泛起暖黃,像把孩子們的笑聲都吸進了畫裡。“我們的影子也在畫裡!”一個小男孩指著自己映在壁畫上的影子,影子周圍竟暈開淡淡的光,和畫中的光粒融在了一起。
陳老提著壺星星草茶過來,給阿哲倒了一杯:“當年小芸也在這麵牆上畫過畫,用的是燒黑的樹枝,畫的是她想象中的城市。”他指著壁畫裡城市的位置,“你看,現在的畫,剛好把她沒畫完的地方補上了。”
阿哲愣了愣,隨即在壁畫角落添了個小小的樹枝畫痕跡,和他的顏料畫重疊在一起。“這樣,她就也在畫裡了。”
夜裡,林羽躺在帳篷裡為了看壁畫的夜景,大家都在穀口搭了帳篷),聽著孩子們的夢話和火狐的輕哼。月光透過帳篷縫隙落在《星草劄記》上,正好照亮新貼的壁畫照片,照片裡,阿哲的顏料畫、小芸的樹枝痕、孩子們的影子、火狐的紗布尾巴,在月光下融成一片溫柔的光。
他突然明白阿哲說的“會呼吸”是什麼意思——真正的故事從來不是靜止的,它會吸收月光,收藏笑聲,記下每個路過的人的溫度,像活物一樣,在時光裡慢慢生長。
第二天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壁畫上,感光顏料瞬間變得鮮亮。有個背著畫板的老人站在畫前,手裡拿著支褪色的樹枝,顫抖著撫摸壁畫角落的樹枝痕。“是小芸的畫……”老人哽咽著說,“我是她當年的筆友,收到她最後一封信,說要在穀口畫一幅跨城的畫,等我來看。”
老人從背包裡掏出個鐵皮盒,裡麵是小芸寄給他的信,每封信裡都夾著片星星草的枯葉。“我找了她三十年,看到宣傳片裡的星星草,就知道該來這裡了。”
阿念把老人的信貼在《星草劄記》裡,和城裡孩子的信放在一起。信紙上的字跡已經泛黃,卻和孩子們稚嫩的筆跡有著同樣的溫度——都是在說:“我在想你,我在等你。”
風又吹過穀口,壁畫上的光粒軌跡輕輕起伏,像在點頭。林羽知道,這麵會呼吸的牆,會繼續收藏這些故事,把思念釀成光,把等待長成草,在每個日出日落裡,悄悄告訴路過的人:這裡的光,從來都和遠方連著,從未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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