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捕房陰冷潮濕的臨時停屍間裡,充斥著福爾馬林、血腥和巨大指控交織而成的壓抑氣息。
林一那如同最終判決般冰冷的話語,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冰坨砸在王金發的頭上,
讓他本就肥胖虛浮的身體幾乎站立不穩。封鎖現場?
上報租界中央巡捕房刑偵科?追查大疤臉的心腹黑皮老三?
還要封鎖碼頭管事的頭頭?!這哪是辦案,這是要他王金發的命啊!
“林…林博士…韓…韓長官…”
王金發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冷汗像小溪一樣從額頭滾落,浸透了他油膩膩的巡捕領口,
“這…這牽扯太大了…那…那可是疤爺的…兄弟…”
他的舌頭仿佛打了結,恐懼讓他語無倫次,
眼神驚恐地在林一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和韓笑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間來回掃視,
生怕下一秒其中一個不耐煩就直接讓他人間蒸發了。
韓笑輕輕“嘖”了一聲,仿佛在嘲笑王金發不堪重負的膽量。
他踱步到驗屍台邊,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指剛才沾了點灰)敲了敲冰冷的台麵邊緣,
發出篤篤的輕響,目光卻如同最精準的獵人雷達般掃過林一剛剛清理,
並單獨放置在幾個玻璃培養皿中的關鍵物證——
那幾縷從老張耳後頸痕和指甲縫裡提取的深藍色桐油繩索纖維碎片。
“王巡長,”韓笑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度,
蓋過了老婦人壓抑不住的悲泣和角落記錄員陳水生粗重的呼吸,
“疤臉爺的勢力是大,大得能一手遮天?大得過租界的‘王法’?”
他特意在“王法”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還是你以為,這法租界碼頭上幾條人命被做成‘意外’,真就能永遠不見天日?”
他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眼神卻冰冷銳利,
“今天這事,眾目睽睽之下,鐵證如山擺在這裡。
你不上報,這案子難道就飛了?真當我們是來喝茶看熱鬨的?
要不,我這就打個電話,請駐防在十六鋪碼頭那邊的巡捕房督察長
法國人或高級華人警官)過來,親自給黑皮老三送張大紅緝捕令?”
韓笑的威脅如同一把燒紅的烙鐵,直接燙在了王金發最恐懼的地方!
捅到法租界的高層?!那後果絕對比大疤臉可怕一萬倍!
他王金發這個小小的碼頭巡長,連同他這些年吃的那些見不得光的“孝敬”,會被扒得皮都不剩!
他那張肥胖的臉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雙腿一軟,差點當場跪下:
“彆!長官!千萬彆!卑職報!卑職馬上就報!這就去給中央捕房刑房打電話!”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向門口那個破舊的電話機,手忙腳亂地去搖手柄。
“等等!”林一突然出聲,聲音冷得像冰錐。
王金發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