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下組織、肌肉……沒有猶豫，沒有停頓，
隻有刀刃劃過組織時極其細微的摩擦聲和止血鉗夾閉血管時清脆的“喀噠”聲。
胸腔被打開，暴露出發紫、表麵滑膩反光的水腫肺臟。
腹腔臟器在強光下呈現出一種異常飽滿又帶著病態灰暗的色彩。
那股混合著臟器氣味、冰冷防腐液和消毒水的氣味瞬間變得更加濃烈。
林一沉默著，他接過韓笑遞來的、經過精密校準的液體取樣器，
小心翼翼地從死者左肺葉深處抽取少量肺內殘液。
那液體呈現出一種渾濁的淡黃色，極其稀少，
遠低於一個溺水者在水中掙紮吸入的水量應有的標準。
取樣器被仔細標注，轉交給等待在一旁的檢驗員，立刻送往隔壁的顯微和生化檢驗室。
時間在無聲的解剖與檢驗中流淌。
檢驗室傳來輕微的玻璃器皿碰撞聲和儀器的低鳴，杜衝的雪茄已經燒到了儘頭，
他煩躁地將煙蒂狠狠摁熄在腳邊帶來的一個破舊鐵皮煙灰缸裡，
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
他喉結滾動，終於忍不住粗聲開口：
“林顧問，有譜了沒？這種天，這種地方，
淹死個把人不都是吐幾口水就完了？還能有什麼新鮮……”
話音未落，檢驗室的門被推開，負責初步檢驗的法醫助理快步走出，
將一張印滿數據和簡短結論的報告單遞給韓笑。
韓笑迅速掃了一眼，隨即，他的目光猛地抬起，
落在解剖台旁林一的身上，眼神如同凝住。
林一並未停頓手中的操作，他甚至沒有抬頭看那張報告，但仿佛感知到了一切。
他正用極其精密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提取死者氣管和支氣管內部的樣本。
他的動作放得更慢了，像在撫摩一件易碎的古董。
他低沉而清晰的聲音穿透口罩，在冰冷空曠的驗屍所內回蕩，
不帶任何情緒，隻是陳述一個殘酷的物理學事實：
“肺內積水不足五十毫升。主要成分為普通淡水，僅含微量藻類和懸浮物。”
他頓了一下，仿佛在等待眾人消化這個信息，
“與在案發河段下遊二十米處同時采集的水樣進行比對顯示——
關鍵差異：河段水樣中大量檢出的煤灰微粒、
微量重金屬離子鉛、汞）、特殊油汙降解成分、
合成印染廢水標識物等工業汙染譜係組合……在肺內積水中完全缺失。”
林一抬起頭，那雙古井般的眼睛越過解剖台，
精準地投向杜衝，每個字都像鐵釘般敲進對方的腦海：
“死者肺部吸入的水體環境，與發現屍體的蘇州河河水環境特征，存在本質差異。
他，並非在被發現的那片水域中因為吸入河水而死亡。”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
“這幾乎徹底排除了在蘇州河該區域因意外溺水致死或意識喪失後被棄水溺斃的可能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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