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對於這種讓人渾身不自在的監視毫不在意,仿佛它根本不存在一樣。
他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戴上那雙潔白如雪、沒有絲毫汙漬的白色棉質手套。
這雙手套就像是他的第二層皮膚一樣,貼合而又舒適。
林一的動作輕柔而又優雅,他輕輕地翻開了李望卿的病曆,
仿佛那是一件珍貴的寶物。病曆的紙張在他的手中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當他的目光落在病曆上的那一刻,他的眼神立刻變得無比專注,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他和這本病曆。
他的眼睛透過金絲眼鏡,散發出一種銳利如掃描儀的光芒,能夠穿透紙張,洞察其中的每一個細節。
他的視線一行行、一頁頁地掃過那些用黑色墨水書寫的醫療記錄,每一個字都像是被他仔細咀嚼過一樣。
這些字跡雖然工整,但卻透露出一種冰冷的感覺,
仿佛記錄者隻是在機械地記錄著病人的病情,而沒有絲毫的情感。
第一部分:病曆審查——完美記錄下的裂痕
初始的記錄,看起來無懈可擊。
?入院診斷:“嚴重神經衰弱severeneurasthenia)伴有急性焦慮發作及被害妄想症狀。”診斷由福斯特院長本人簽署。
?病程記錄:每日由值班醫生填寫,描述病人“情緒低落、失眠、多疑、拒絕交流、時有幻覺出現”等。語言客觀、術語專業。
?用藥記錄:詳細列出了每日發放的藥物名稱、劑量和時間:
包括大劑量的巴比妥酸鹽類鎮靜劑如苯巴比妥)、溴化物製劑、
以及一種名為‘索拉辛’soaxin)的新型鎮靜安眠藥。
記錄顯示,夜間通常會加量使用,以確保病人“充分休息”。
表麵看來,這是一份標準、甚至堪稱模範的精神科治療病曆。
但林一的眉頭,卻越皺越緊。他的醫學直覺和在愛丁堡大學醫學院受到的係統訓練,
讓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隱藏在完美格式下的、極其不自然的蛛絲馬跡:
1.診斷的武斷與模糊:“神經衰弱”本身就是一個邊界模糊的診斷,在當時的醫學界存在爭議。
而“被害妄想”的診斷缺乏具體、可驗證的行為描述支撐,
更像是一種主觀的、便於進行強化治療和隔離的標簽。
2.藥物的“雞尾酒”療法與超常規劑量:將多種作用機製相似、
且副作用疊加的強效中樞神經抑製劑同時使用,
尤其是長期大劑量使用,這在現代精神藥理學看來是極其危險和不專業的!
這更像是一種…旨在快速壓製、甚至摧毀病人意誌和認知功能的“化學枷鎖”,而非治療。
3.記錄的“完美”一致性:不同醫生書寫的病程記錄,筆跡雖有差異,
但用語、描述角度、甚至對病情嚴重程度的判斷,都高度雷同,
缺乏個體觀察的差異性,仿佛在遵循某種固定的模板。
4.缺失的關鍵信息:病曆中完全沒有提及任何心理治療、
工娛治療、戶外活動等康複措施的記錄,病人仿佛隻是一個被投喂藥物的容器。
“史密斯先生,”林一抬起頭,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權威,
“請問,李望卿先生入院前,是否做過詳細的體格檢查和實驗室檢驗?
比如,腦脊液檢查、基礎代謝率測定,以排除器質性病變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