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停了,連帶著那陣沉悶的機械運轉也歸於寂靜。數據艙裡隻剩下陸深手臂上微弱閃爍的電路光點,像夜裡將熄未熄的螢火蟲。
林清歌靠著控製台邊緣慢慢站起身,膝蓋有些發軟。她低頭看了眼手裡的錄音筆,金屬外殼還殘留著斷電時的餘溫。剛才那一瞬間的火花,像是把所有混亂都燒斷了線。
“我們拿到了。”她又說了一遍,聲音比之前穩了許多。
程雪坐在地上沒動,右袖滑下來半截,舊烙印和新鮮血痕疊在一起。她抬起手看了看掌心,那裡空落落的,卻好像還留著什麼觸感。
林清歌走過去,在她麵前蹲下,從耳垂取下另一隻銀質音符耳釘,輕輕放進她手裡。
“你還記得第一次聽我唱歌是什麼時候嗎?”她問。
程雪指尖蜷了一下,沒抬頭:“三年前,冬天。你在橋底唱《晚安,城市》,錄了個deo上傳。那天係統本該自動抓取你的腦波數據,但我把它轉成了音頻文件存進了私人緩存。”
“為什麼?”
“不知道。”她終於抬眼,“可能……是因為你唱得太不像‘標準模板’了。情緒波動太大,節奏也不規整,像在砸玻璃。”
林清歌笑了:“那你現在信了嗎?我不是他們設計好的反抗變量,我隻是……不想被安排怎麼哭、怎麼笑、怎麼寫歌。”
程雪握緊了耳釘,金屬邊硌得掌心生疼。“可我還是怕。”她說,“怕我說要幫你的時候,其實是程序在說話;怕我流的眼淚,是預設的情感模擬。”
“那你剛才劃破臉的時候呢?”林清歌盯著她,“滴血解鎖視頻,你會不知道那有多痛?隻有真的想反抗的人,才會對自己下手。”
程雪怔住。
“你要真是個聽話的克隆體,就不會偷偷改數據流三年。”林清歌站起身,環視四周漆黑的屏幕,“你早就可以舉報我們,或者直接把我滅口。可你沒有。”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聲重擊,接著是江離低啞的聲音:“堵門的東西在動!它們要重啟了!”
林清歌立刻轉身衝到門口,透過狹窄縫隙往外看。通道儘頭有藍光開始流動,像是某種核心模塊正在重新加載。空氣微微震顫,帶著電流穿過皮膚的麻感。
她退回控製台前,手指快速在麵板上滑動。黑屏依舊,但接口處還能感應到微弱反饋。
“陸深的數據緩存到底有沒有成功?”她回頭看向平台上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影。
程雪已經走到他身邊,伸手探了探他頸側脈搏。“還在連接狀態。”她低聲說,“神經回路沒斷,隻是負荷太重。”
林清歌立刻掏出錄音筆,按下播放鍵。《未命名07》的旋律再次響起,輕柔卻不失節奏地填滿空間。
幾秒後,陸深的手指抽動了一下。
緊接著,左臂的電路紋路猛地亮起,一閃一停,像是回應某種暗號。
“他在接收信號!”程雪抓住他的手腕,“試試調高輸出頻率!”
林清歌迅速調整音量,旋律變得更加清晰有力。陸深的眼皮劇烈抖動,嘴唇微張,發出斷續的氣音。
“緩……存……完……整……”
眾人屏息。
“星……圖……在……你……腦……裡……”
最後一個字落下,他的身體徹底放鬆,電路光芒恢複微弱跳動,仿佛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
林清歌關掉錄音筆,站在原地沒動。腦子裡突然閃過一段畫麵——父親站在講台前,語氣堅定地說:“藝術不該成為馴化的飼料。”
那時候她還不懂這句話的分量。
現在她明白了。
這不是一場關於音樂的比賽,也不是誰對誰錯的選擇題。這是有人要把所有人的情感變成流水線產品,而她爸當年站出來反對,結果被抹去記憶,成了沉默的失蹤者。
“我們要怎麼做?”程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