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風井上方的金屬摩擦聲又響了起來,比之前更清晰,像是某種機械在緩緩蘇醒。林清歌的手還插在外套口袋裡,指尖捏著那半片乾枯的鳶尾花瓣,掌心微微發燙。
她沒再看陳薇薇,也沒回應那句“節目組搞噱頭唄”。隻是低頭,把鞋帶重新係了一遍,動作慢得像是在拖延時間,實則借著彎腰的瞬間掃了一眼地麵——剛才粉末留下的劃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邊緣泛起一層薄霧似的氧化層。
不能再等了。
她轉身走向牆角,背對人群,手指沿著袖口內側的記號摩挲。右三左二,高度約一米七,偏右三十度。她的視線落在那塊顏色略深的牆麵,邊緣有道幾乎看不見的接縫,像被誰用指甲輕輕摳過。
任務卡還在手裡。她忽然將卡片翻麵,對著頭頂微弱的應急燈,把“彆看”兩個字倒過來貼在牆上。光線穿過紙背,在牆麵投出一道模糊的影子——扭曲的線條逐漸顯形,是個橫置的無限符號,纏繞著半個音符輪廓。
她伸手按上去。
牆體發出輕微的“哢”聲,右側一塊金屬板無聲滑開,露出一條狹窄通道。冷風從裡麵湧出,帶著一股熟悉的氣味——不是電路燒焦的味道,而是老式錄音棚裡那種,磁帶長時間運轉後散發的微腥。
林清歌沒有猶豫,一步踏了進去。
門在身後合攏,隔絕了外麵的喧鬨。通道極窄,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牆壁是冰冷的合金材質,表麵覆著一層細密的網狀紋路,踩上去的腳步聲被完全吸收。她摸黑前行,右手始終貼著牆,左手握緊口袋裡的錄音筆,早在進入前就悄悄按下了錄製鍵。
走了約莫二十步,前方出現微光。她放慢腳步,貼著一側靠近,透過一道縫隙看清了房間全貌。
圓形空間,直徑不下十五米。中央懸浮著一塊殘缺的黑色芯片,周圍環繞著十幾條機械臂,關節處貼著極小的編號標簽,格式和母親抽屜裡那份實驗日誌上的完全一致。每條機械臂末端都連接著不同形狀的接口,有的像耳機插孔,有的則類似老式電話線接頭。
空氣中有種低頻震動,不刺耳,卻讓耳膜發麻。她屏住呼吸,發現自己的太陽穴開始隱隱跳動,像是有什麼旋律在腦內自動回放,卻又抓不住開頭。
她悄悄掏出那半片鳶尾花瓣,靠近芯片。
就在距離縮短到十厘米時,芯片邊緣突然亮起一圈幽藍光暈,同時傳來一聲極輕的泛音——
《星海幻想曲》的第一個音符。
她猛地攥緊花瓣,心跳驟停了一瞬。這不是巧合。這台機器認得它,也認得她記憶裡的東西。
她退後半步,目光掃向最近的一條停機狀態的機械臂。關節下方有個微型接口模塊,螺絲已經有些鬆動,像是被人拆卸過又倉促裝回。她蹲下身,從衣領夾層取出一枚扁平的塑料撬片——陸深給的簡易工具,說是能避開大多數電子鎖檢測。
剛擰下第一顆螺絲,身後傳來清脆的“叮”聲。
八音盒的旋律飄了進來,調子被拉長、扭曲,變成一段聽不出原曲的童謠。那聲音她聽過一次,在周硯秋廢稿箱翻找樂譜那天,程雪站在走廊儘頭,正打開盒子聽著什麼。
現在,她就站在門口。
“我還以為你會多掙紮一會兒。”程雪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講一個早就寫好的結局,“結果這麼快就找到了聲音的源頭。”
林清歌沒回頭,手裡的撬片繼續轉動第二顆螺絲。模塊已經鬆動,隻要再兩圈就能取下來。
“你知道這聲音是什麼嗎?”程雪走近幾步,八音盒仍在播放,旋律越來越快,“是記憶回收係統的啟動音。每一次摩擦,都是某段被提取的創作片段正在上傳。”
螺絲落下。她迅速將模塊塞進鞋墊夾層,動作自然得像隻是調整了一下腳踝位置。
然後她站起身,終於轉過頭。
程雪穿著一件淺灰長裙,發尾的薄荷綠挑染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她手裡那個八音盒,盒蓋上刻著一朵乾枯的鳶尾花,和林清歌母親書桌裡的標本一模一樣。
“你也在第七號樣本名單上吧?”林清歌開口,聲音平穩,“不然你怎麼會知道這首童謠?那是實驗體入睡時的誘導音頻。”
程雪的笑容僵了零點一秒。
太快,一般人根本察覺不到。但林清歌看到了——她右手指甲邊緣原本完整的塗層,裂開了一道細縫,像是剛才握盒子時用力過猛。
“有趣。”程雪合上八音盒,旋律戛然而止,“你以為你在查真相,其實你隻是在重複走一遍我十年前就走過的路。”
話音落下的瞬間,所有機械臂同步轉向林清歌的方向,末端接口微微張開,像是隨時準備插入什麼。
“這地方不是你能來的地方。”程雪往前一步,“每次有人靠近核心係統,就會觸發記憶共振。而你……你的腦波頻率太特殊了,稍微波動一下,整個網絡都會震蕩。”
林清歌沒動,隻問:“所以你們拿走了那個女孩?把她當數據清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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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除?”程雪輕笑,“她隻是被送回了該去的位置。就像所有不合格的實驗體一樣,歸檔,封存,不再存在。”
“那你呢?”林清歌盯著她的眼睛,“你現在站在這裡,操控這些機器,你是成功的樣本?還是失敗品?”
程雪沒回答。她的目光落在中央芯片上,眼神有一瞬的恍惚,像是想起了什麼遙遠的畫麵。
“你母親藏得很好。”她忽然說,“十年布局,就為了讓你在安全距離外接近這裡。可她忘了,最危險的從來不是係統,而是……知道太多的人。”
林清歌的手指悄然移向口袋,確認錄音筆仍在運行。這段對話,每一個字都不能丟。
“那你打算怎麼處理我?”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