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把乾枯的藍玫瑰夾進終端外殼的縫隙裡,指尖還殘留著花蕊中取出存儲卡時的微澀感。她沒多看鏡子一眼,轉身拉開化妝間門,腳步落在走廊地毯上幾乎沒有聲音。手環屏幕徹底黑了,神經接口斷開後的空蕩感像耳鳴一樣持續嗡響,但她已經習慣了這種剝離。
她回到控製室,從應急箱底層翻出一台老式離線終端,插上藍玫瑰裡的存儲卡。音頻自動播放,母親哼歌的背景裡浮現出一段極輕的對話——“她們……換了身份。”那聲音稚嫩得幾乎被旋律蓋過,可她聽得清楚。
她盯著屏幕反複回放那句,心跳比節奏還亂。
幾分鐘後,她調出陳薇薇最近三個月發布的所有短視頻,一幀幀掃過去。每當視頻裡提到“靈感”“創作”這類詞,左手指槍的動作總會準時出現,時間點精確到毫秒級,和《星海幻想曲》副歌節拍完全重合。這不是巧合,是編碼信號。
手機震動,一條新短信彈出來。
【想要真貨?午夜孤兒院見。】
發信人號碼未知,內容簡短,卻像一根線扯住了她往前走的腳步。
她低頭看了眼右耳斷裂的耳釘,金屬邊緣還有些溫熱。剛才在鏡前共振時的感覺還沒散乾淨,現在又來了——像是有人在遠處敲擊同一根弦。
她換掉外套,在衛衣內側貼好錄音模塊,把父親留下的防追蹤貼片貼在頸後。臨出門前,她在江離辦公室門口的投遞口塞進一個加密u盤,裡麵設定了定時定位共享協議。
外麵風不大,路燈一截一截地亮著,像是誰在測試線路。
孤兒院舊址藏在城西工業區邊緣,鐵門鏽得隻剩半扇,院子裡雜草長得比人高。她踩著月光斜影往主樓走,鞋底壓斷的枯枝發出輕微脆響。靠近台階時,她停下,蹲身看了眼地麵——有新鮮腳印,尺碼偏大,步距不穩,像是故意偽裝成男性痕跡。
她繞到側牆通風口,掏出微型攝像頭探進去。大廳中央擺著一台老式投影儀,正循環播放她小學五年級寫的作文掃描件,《我的夢想是當一名歌手》。字跡泛黃,標題下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音符。
她皺眉收回設備。
這不該出現在這裡。
正要起身,右耳突然刺痛。斷裂的耳釘又開始發燙,溫度上升得很快,像有電流在裡麵跑。她抬手碰了下,指尖微微一顫。
同頻信號激活了。
她立刻意識到,有人帶著和程雪八音盒同源的裝置進了這片區域。
她貼著牆根移動,穿過塌了一半的走廊,進入教學區。儘頭那間教室門虛掩著,縫隙透出一點昏黃的光。她屏住呼吸靠過去,透過門縫看見陳薇薇站在中庭空地上,手裡握著一部翻蓋手機,低著頭在發信息。
煙熏妝在暗光下顯得格外濃重,但她臉上的神情不像直播時那樣張揚,反而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緊繃。她每按一次鍵,手指都有短暫停頓,像是在確認什麼。
林清歌緩緩靠近,借地板縫隙捕捉到手機屏幕反光。
收件人名字寫著:.s.q.
林素秋。
她呼吸一頓。
母親的名字,怎麼會在這部舊手機裡?
她正準備推門出去,身後忽然傳來一絲涼意。回頭瞬間,周硯秋站在三米外的柱影裡,銀灰挑染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掌心攤開著一塊碎裂的金屬指虎,邊緣劃破了皮,血順著指縫往下滴。他沒說話,隻是眼神示意她退後。
她沒動。
他知道她不會退。
她推開門走了出去,腳步聲驚動了中庭的人。陳薇薇猛地抬頭,看到她時瞳孔縮了一下,但沒逃,也沒笑,隻是握緊了手機。
“你來了。”她說,聲音比平時低,沒有網紅直播時的那種甜膩。
“你說的‘真貨’是什麼?”林清歌站定,距離不到十米,右手輕輕搭在耳釘上,防止它突然過熱傷到皮膚。
陳薇薇沒答,反而低頭看著手機,手指在鍵盤上遲疑了幾秒,然後點了發送。
“你知道我為什麼每次結尾都要比槍嗎?”她忽然問。
林清歌沒接話。
“因為那是你教我的。”陳薇薇抬起頭,眼神直直撞過來,“七歲那年,你在孤兒院牆上畫了個音符,說以後要當歌手。我問你怎麼慶祝,你說——用手指當槍,對著天空開一槍。”
林清歌心頭一震。
她記得那天。
雨剛停,她用粉筆在牆上畫了個歪歪的五線譜,旁邊寫了首小詩。有個小女孩蹲在旁邊看了很久,最後學她抬起左手,比了個槍的手勢。
那是她第一次被人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