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走後,工作室的燈還亮著。林清歌沒動,手指輕輕碰了碰桌上的咖啡杯。杯底那圈痕跡已經不再發光,但她知道它還有用。她把杯子拿起來,翻過來仔細看,紋路和之前一樣,隻是顏色淡了些。
外麵開始下雨了。
雨點打在窗戶上,聲音很密。她抬頭看了眼窗外,天色早就黑透,樓下的街道被雨水衝得發亮。她沒關窗,任由風夾著濕氣吹進來。
她把咖啡杯放進包裡,起身走到牆角的櫃子前。打開最下層的抽屜,裡麵放著一個青銅色的小裝置,像是一隻倒置的漏鬥,邊緣刻著複雜的紋路。這是顧懷舟上次留下的東西,說是“能裝住時間的容器”,她一直沒搞懂怎麼用。
現在她明白了。
她把裝置拿出來,放在桌上,正中央有個凹槽,形狀正好和咖啡杯底吻合。她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進去,杯底紋路和裝置內壁的刻痕嚴絲合縫地貼合在一起。
嗡——
一聲低鳴從裝置內部傳來,像是某種機械啟動的聲音。緊接著,整個房間的空氣都變了。雨聲好像被拉遠了,每一滴落下的水珠都在半空中停頓了一瞬。
林清歌屏住呼吸。
她看見那些懸停的雨滴裡,有畫麵在閃。一間實驗室,走廊儘頭的門開了,一個穿中山裝的男人背對著鏡頭走進去;另一個畫麵裡,一個小女孩坐在鋼琴前,手指剛按下第一個音;再換一個,是月球表麵的環形山,上麵浮現出一串數字編碼……
這些都不是現在的場景。它們來自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方。
她的手有點抖,但還是穩住了。她摸了摸右耳的音符耳釘,輕輕摘下來。金屬冰涼,她盯著它看了一秒,然後慢慢把它插進裝置頂部的接口。
哢噠。
耳釘完全嵌入的瞬間,窗外的雨突然靜止了。所有懸浮的水珠同時亮起微光,像被什麼力量串聯起來。一道細長的銀線從裝置頂端升起,直通天花板,接著猛地炸開成一片雨幕般的光網。
光網中浮現出一個坐標:北緯34.7,東經135.2,時間標注為1999年4月3日0317。
正是母親簽下協議後的第七分鐘。
林清歌盯著那個時間點,心跳加快。這不是巧合。父親設的路,就藏在這段被抹去的時間裡。
她伸手想去碰那道光,指尖剛觸到,皮膚就開始發麻,像是電流竄過。她咬牙堅持,可身體卻不受控製地輕了起來,仿佛要被吸進那片雨幕。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
一個男人撐著黑傘走進來,鞋底踩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響聲。他穿著改良中山裝,左眼戴著單片金絲眼鏡,右手小指上套著一枚青銅戒指。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他腳邊積成一小灘水窪。
是顧懷舟。
他收起傘,靠牆站著,鏡片後的目光落在那台裝置上。“你比我想象中快。”他說。
林清歌沒回頭,“你知道我會來。”
“我知道你會找到杯子,也知道你會把它放進這裡。”他走近幾步,看著那串坐標,“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這條路的代價。”
“什麼代價?”
顧懷舟沉默了一下,“通道隻能帶一個人回去。而且一旦進入,就不能再回來。”
林清歌愣住。“你是說……我隻能選一個?”
“不是選。”他搖頭,“是犧牲。走的人,永遠留在過去。留下的人,繼續活在現在。”
房間裡很安靜,隻有裝置運轉的嗡鳴。林清歌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剛才那種被撕裂的感覺還在。她想起程雪消失前的樣子,也像這樣,指尖泛著藍光,一點點化成數據流。
她不想重演那種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