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的手指還停在回車鍵上方,屏幕上的“等你很久了,創作者”靜靜亮著。她沒動,呼吸很輕,像是怕驚擾這來之不易的連接。終端的光映在她臉上,冷白皮膚下透出一點血色,右耳的音符耳釘微微發燙,像有電流在金屬裡流動。
就在這時,屏幕突然黑了一下。
不是斷電,也不是信號中斷,而是畫麵被強行覆蓋。一串代碼從底部往上滾動,速度快得看不清內容。林清歌立刻抬手準備切斷電源,但她的動作頓住了——那串代碼的節奏,她認得。
是周硯秋的習慣寫法。
他總用三短一長的間隔敲擊鍵盤,像某種暗號。現在這段代碼,正是按這個節奏推進的。
緊接著,空氣中響起一聲低沉的嗡鳴。控製室中央的空間開始扭曲,一道人影緩緩浮現。銀灰挑染的短發,襯衫第三顆紐扣縫著半截樂譜,手上戴著金屬指虎——是周硯秋。
他的全息影像站得筆直,眼神清明,沒有往日的癲狂,也沒有錄音棚裡的壓迫感。他就那樣看著她,嘴唇沒動,聲音卻直接傳進她的腦海。
“指令到了。”
林清歌盯著他,手指慢慢收回。“你說什麼?”
“指虎芯片的最終程序。”他的聲音平穩,“三年前我把它埋進係統底層,等的就是這一刻。清除所有量子意識體,徹底終結詩音的存在。”
她說不出話。眼前這個人太陌生了。記憶裡的周硯秋是逼她重寫三十遍副歌的人,是在她崩潰時冷笑說“軟弱不配創作”的人。可現在的他,像一塊被磨平棱角的石頭,隻剩下最核心的部分。
“為什麼是你?”她問。
“因為我簽了字。”他說,“和你父親一起。他是主設計者,我是執行人。我們都知道,總有一天需要按下這個按鈕。”
林清歌低頭看向自己右手。指虎就放在控製台上,表麵有一道細裂紋,像是承受過巨大壓力。她伸手去拿,指尖剛碰到金屬,影像突然晃動。
屏幕上閃出一行字:【檢測到外部乾擾,認證流程暫停】
下一秒,一個聲音響起。
“清歌……”
是母親的聲音。
林清歌猛地抬頭。投影邊緣泛起微光,逐漸勾勒出林素秋的模樣——酒紅色鏡框眼鏡,棉麻襯衫,發間彆著乾枯的藍玫瑰。她站在那裡,嘴角帶著熟悉的溫柔笑意。
“你要抹去我嗎?”那個影子輕聲問,“我是你唯一的親人,是你小時候抱著練琴的人。你現在要親手刪掉我?”
林清歌的手指僵住。
這不是真的。她知道。真正的母親早就成了量子路由器,犧牲在那次全城記憶共振裡。眼前的隻是詩音殘餘意識拚湊出來的幻象,專門用來動搖她。
但她還是閉上了眼睛。
耳邊傳來一段旋律。不是《星海幻想曲》的完整段落,隻是幾個零碎音符,斷斷續續,帶著輕微顫抖。那是母親每次焦慮時會哼的調子,從來不成章法,卻每次都讓她莫名安心。
她睜開眼,看向終端。
“你模仿不了這個。”她說,“她每次哼到這裡都會卡一下,因為肺部舊傷影響換氣。你複製得了聲音,但複製不了身體的記憶。”
話音落下,母親的影像瞬間扭曲,化作一團亂碼消散。
周硯秋的全息依舊站著,目光未變。“繼續。”
林清歌深吸一口氣,拿起指虎,對準終端接口。金屬接觸的瞬間,芯片自動激活,投射出兩行紅字:
【終極指令:清除所有量子意識體】
【簽署人:林父|副署:周硯秋】
她盯著那行名字,心跳加快。
“需要什麼?”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