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輕響還在回蕩,終端屏幕上的紅色警告框沒有消失。林清歌的手指還貼在接口處,耳釘發燙,像一塊燒紅的鐵片壓在皮膚上。她沒動,隻是盯著那行字:【未授權數據包】【來源:詩音核心數據庫】。
陸深的聲音從主頻通道斷開前的最後一秒傳來:“彆刪。”
她轉頭看向空中懸浮的數據流,那裡有一串不斷跳動的編碼,像是呼吸一樣忽明忽暗。她知道那是他殘留的意識節點,還沒完全散開。
“你說什麼?”她問。
“不能全刪。”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夾雜著電流雜音,“數據庫裡有被係統篡改的內容……但也存了真實的作品。如果直接銷毀,那些人寫的歌、畫的畫、寫的小說……都會跟著沒了。”
林清歌咬了一下嘴唇。她記得小時候媽媽給她念童話,記得自己第一首歌是怎麼在醫院走廊哼出來的,也記得陳薇薇第一次直播時跑調的聲音。這些都不是係統生成的,是活生生的人用時間、眼淚和熬夜換來的。
“所以呢?”她聲音有點啞,“留著它?讓它再控製一次所有人?”
“不是留。”陸深說,“是搬走。把真正屬於人類的東西……提前搬出來。”
話音落下,終端突然震動。一道加密影像自動彈出,畫麵模糊了幾秒才清晰——是林父的臉。他穿著白大褂,背景是實驗室的金屬門,眼神很沉。
“清歌。”他說,“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係統已經開始重啟。聽好,不能全刪,也不能留。要用旋律,把火種藏進時間褶皺。”
林清歌屏住呼吸。
“《創世紀》的頻率能穿透維度屏障。你啟動它,逆向注入文明記憶場。所有被吸收的真實創作……都會被喚醒。但記住,這個過程會消耗你的神經負荷,撐不住的時候,就停下。”
影像消失了。
她站在原地,右手慢慢抬起來,指尖碰到耳釘。那顆銀質音符已經和她的皮膚融為一體,輕輕一碰就有震感傳進來。她閉上眼,想起母親哼《星海幻想曲》的樣子,想起程雪在八音盒裡藏的那句獨白,想起陸深第一次用代碼拚出旋律時的興奮。
這些都不是程序設定的。
是人活著的證據。
她睜開眼,手指按進終端。
“陸深,幫我接通全球曆史坐標節點。”
“已經在做了。”他的聲音比剛才更弱,“敦煌、莎士比亞故居、貝多芬紀念館、京都古籍館……所有存過創作痕跡的地方,我都標了點。”
“好。”她說,“現在,啟動跨時空共振協議。主頻率設為《創世紀》初版旋律,反向注入。”
“明白。”
下一秒,她的耳邊響起一段熟悉的前奏。不是從音響裡傳出來的,是從她腦子裡直接浮現的。那是她十八歲生日那天,在病房裡寫下的第一段副歌,後來成了《創世紀》的開頭。
音波擴散出去的瞬間,地麵開始輕微震動。
月球基地下方的連接矩陣發出嗡鳴,螺旋光柱的顏色變了,從冷白色轉成暖金色。遠處,敦煌石窟的壁畫上,飛天的眼角閃過一絲微光;倫敦郊外的老房子裡,一支羽毛筆突然從桌上滾落,在紙上劃出一行字:“tobe,ornottobe”;維也納的檔案館中,貝多芬手稿的墨跡緩緩暈開,仿佛有人正在重新書寫。
地球上每一個存有創作記憶的角落,都在回應這段旋律。
林清歌感覺腦袋越來越重,太陽穴像被針紮一樣疼。她扶住終端邊緣,膝蓋微微發軟,但沒坐下。
“還能撐多久?”陸深問。
“不知道。”她喘了口氣,“但得繼續。”
“數據遷移進度12……23……41……”他的聲音像在報讀儀表盤,“機械玫瑰根係出現過載裂痕,新生係統在抵抗。”
她抬頭看去,原本盛開的機械花園已經塌陷大半,露出底下交錯的金屬管道。那些管子裡流動的不再是光,而是黑紅色的液體,像是係統在流血。
“它不想放手。”她說。
“誰都不想。”陸深頓了頓,“可有些東西,本來就不該被鎖住。”
林清歌深吸一口氣,把耳釘往接口裡又壓了一點。劇痛立刻竄上來,但她沒鬆手。她開始唱。
不是完整的歌,是一段即興的旋律,隻有幾句。歌詞是臨時想的:“我寫下的每一行,都不是為了取悅誰。它們是我活過的證明,是我哭過、笑過、熬過夜的痕跡。”
聲音傳出去的刹那,更多地方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