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的手還貼在終端上,血從耳朵流下來,順著脖頸滑進衣領。她感覺不到疼,隻覺得右耳像被什麼東西咬住,往深處拉扯。全息塔的光還在頭頂旋轉,但那光芒突然變了顏色,從金色轉成幽藍,像是深夜裡突然亮起的信號燈。
她的手指動了動,碰到了斷裂的耳釘。銀質音符沾著血,剛握緊,一股電流就竄進大腦。眼前一黑,耳邊響起斷斷續續的胡琴聲,還有人低聲哼唱,調子陌生又熟悉。
“彆閉眼。”
是周硯秋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卻像鐵絲一樣勒進意識裡。她猛地睜眼,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原地。腳下不再是金屬平台,而是老舊的木地板,踩上去有點鬆動,發出吱呀聲。
她跌坐在一條紅漆長凳上,手還攥著耳釘。四周是木櫃、油彩盒、疊好的戲服,牆上掛著一麵銅鏡,鏡麵泛著水波一樣的紋路。陸深站在旁邊,身體半透明,像信號不穩的投影。他的瞳孔一閃一閃,像是在讀什麼數據。
“我們不在月球基地了。”他說。
林清歌沒回應。她盯著那麵鏡子,鏡子裡的人影慢慢清晰起來——不是她,是程雪。可又不像現在的程雪。那人穿著舊式戲服,頭戴珠花,眼角畫著細長的鳳尾眉,嘴唇鮮紅,正對著她笑。
那笑容有酒窩,卻沒有溫度。
“這是哪兒?”她問。
“不知道。”陸深低頭看自己的手,指尖開始模糊,“係統定位失效,空間參數異常。這不是現實坐標,也不是數據回溯點……更像是被人藏起來的記憶片段。”
話音剛落,空氣震動了一下。周硯秋的指虎出現在空中,沒有實體,隻有一道虛影。它緩緩轉動,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接著是一串音符。那些音符凝成五線譜的形狀,浮在半空,像一道屏障擋在他們和鏡子之間。
林清歌感覺到右耳又開始發燙。她抬手摸了摸,布條已經被血浸透。她把耳釘按進掌心,用痛感逼自己清醒。
“剛才那股力道是從耳釘傳來的。”她說,“不是外力攻擊,是內部觸發。我母親留下的東西……是不是一直藏著什麼?”
陸深抬頭:“你記得她說過‘旋律是鑰匙’嗎?可能不隻是比喻。”
周硯秋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更近,像是貼著耳膜說話:“你們現在看到的,不是未來,也不是過去。是被剪掉的那一段。”
林清歌皺眉:“什麼意思?”
“有人不想讓你們知道的事。”他頓了頓,“比如,程雪最早出現在哪裡。”
鏡子忽然晃了一下。裡麵的程雪抬起手,摘下頭上的一支珠花,輕輕放在案台上。動作很慢,像是在等人看清楚每一個細節。然後她轉身,走進一片昏暗的簾幕後麵,身影消失。
林清歌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
“彆靠近。”陸深伸手攔她,“這麵鏡子在吸收我們的存在信號。再靠近,可能會被拖進去。”
“可我們是怎麼來的?”她回頭,“全息塔剛結束,我就看見藍光……然後一切都變了。”
“是你唱完《創世紀》的時候。”陸深說,“最後一段旋律引發了宇宙共振,但同時也激活了某些隱藏頻率。你耳釘裡的基因密鑰,可能是林素秋設下的後門。”
“為了什麼?”
“為了讓人找到真相。”周硯秋的聲音冷了下來,“不是係統的真相,是人的真相。”
林清歌低頭看著手裡的耳釘。銀質音符裂開了一道縫,血滲進去,讓裂縫看起來像一道樂譜的休止符。
她想起小時候,母親總在夜裡哼歌。那時候她以為隻是搖籃曲,後來才知道,那是《星海幻想曲》的變調。而那段旋律,正是林素秋作為實驗體07號時,唯一沒被係統修改過的記憶。
“如果這裡是記憶劇場……”她慢慢說,“那程雪為什麼會以戲子的身份出現?”
陸深已經開始掃描周圍環境。他手指劃過空氣,調出一串看不見的數據流。“這裡的能量結構很特彆,像是用聲音編織的空間。每一件物品都帶有情緒殘留,尤其是那套戲服——上麵記錄了至少二十場演出的記憶。”
“演出?”林清歌看向那個雕花木櫃,“她在這裡唱過戲?”
“不止是唱。”陸深停頓了一下,“她是主角。二十年前,京城最有名的女老生,藝名‘雲遮月’。登台三年,突然消失,沒人知道去向。”
林清歌心頭一震。
程雪的身體年齡是二十歲。而她的記憶,永遠停在七歲那年被抱出實驗室的畫麵。
“所以……”她喃喃,“她不是從零開始的。她有過另一種人生?”
周硯秋的指虎在空中輕輕敲了一下,發出一聲脆響。五線譜微微顫動,像是在回應某種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