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絕望如同水泥,灌滿了我的四肢百骸,我僵立在慘白的走廊燈光下,像一具被遺棄的標本。
左手手背上,那片暗紅的汙跡如同活著的毒瘡,正以肉眼幾乎難以察覺、卻又無比清晰地速度,極其緩慢地蠕動著,向周圍健康的皮膚滲透。
每一次微不可查的邊緣擴張,都像一把冰冷的銼刀,狠狠刮擦著我搖搖欲墜的神經。
喀啦……喀啦喀啦……
聲音。無處不在的聲音。
不再是單一的源頭,它們從四麵八方湧來,在空曠、寂靜的走廊裡碰撞、疊加、回響,織成一張冰冷粘稠的、充滿無儘惡意的聲網。
左邊那扇緊閉的宿舍門內。右邊另一扇。前方更遠處……甚至身後,我那扇剛剛逃出的宿舍門後,那令人牙酸的刮擦聲也再次響了起來!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急促。
仿佛無數隻無形的、帶著粘稠暗紅指甲的手,正在門板後麵瘋狂地抓撓、刮擦!試圖撕開這層薄薄的木質屏障。
它們在回應,它們在共鳴,它們在……蘇醒。
“呃……”一聲極度壓抑的嗚咽從我喉嚨裡擠出。恐懼不再是冰冷,而是變成了燃燒的火焰,灼燒著我的五臟六腑。
身體因為極度的驚駭而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每一次顫抖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帶來鑽心的劇痛。
跑,必須離開這棟樓,離開這條被詛咒的走廊。
這個念頭帶著一種瀕死的瘋狂,我猛地轉過身,不再看手背上那蠕動的汙跡,不再看牆上和門板上那些如同毒菌般滋生的暗紅斑點,更不敢去聽那無處不在、令人崩潰的刮擦聲。
視線死死鎖定走廊儘頭的方向——那裡是樓梯口,是通往樓下、通往外界、通往生路的唯一出口。
衝!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的疼痛和恐懼,我咬緊牙關,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拖著如同灌滿鉛的雙腿,踉蹌著朝著樓梯口的方向發足狂奔。
腳步聲在寂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沉重而突兀,咚咚咚地敲打著冰冷的地麵,也敲打著我瘋狂跳動的心臟。
每一步都伴隨著手肘膝蓋舊傷的劇痛和手腕的鑽心刺痛。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烈的血腥味和焦糊惡臭,喉嚨如同被砂紙摩擦。
走廊兩側,那一扇扇緊閉的門後,那瘋狂的刮擦聲似乎因為我的奔跑而變得更加激烈。
如同被驚動的群蜂,喀啦喀啦喀啦,聲音彙聚成一片令人頭皮炸裂的噪音狂潮。
仿佛下一秒,就會有無數扇門被從裡麵暴力推開,無數個被暗紅侵蝕的“小王”會蜂擁而出。
“啊——!”恐懼催生出最後的速度,我不管不顧,拚命壓榨著肺部最後一絲氧氣,朝著那越來越近的樓梯口衝刺。
近了,更近了,樓梯口那扇敞開的防火門就在前方,門後是向下的台階。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
就在我的腳尖即將跨過防火門檻的瞬間——
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摩擦聲,從我狂奔的腳下傳來。
右腳腳底,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
粘稠,濕滑,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如同踩在半凝固血漿上的質感。
巨大的慣性讓我無法立刻停下,右腳順著那粘稠的觸感向前滑了出去。
“呃啊——!”
身體瞬間失去平衡,整個人如同被絆倒的沙袋,狠狠向前撲倒。
砰!
沉悶的撞擊聲,下巴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台階邊緣。
劇痛伴隨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在口腔裡彌漫開來,眼前金星亂冒,視野一片模糊。
劇痛和眩暈讓我趴在冰冷的台階上,一時間無法動彈。
嘴裡滿是鐵鏽般的血腥味,下巴火辣辣地疼,似乎磕破了皮。
更糟糕的是,右手手腕再次遭到重創,劇痛如同電流般竄遍整條手臂。
我掙紮著,試圖撐起身體。
就在這時,我的目光,落在了剛才絆倒我的地方。
就在樓梯口防火門內側的地麵上,水泥台階的起始處……
那裡,赫然淌著一小灘……暗紅色的液體!
那液體粘稠得如同融化的糖漿,顏色暗沉,如同凝固的、氧化後的血液。在樓梯間相對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一種不祥的、如同沼澤淤泥般的光澤。
我剛才狂奔時,右腳正是踩在了這攤粘液的邊緣,才導致了滑倒。
這粘液……是從哪裡來的?
我驚恐的目光順著這攤粘稠的暗紅向上移動。
然後,我的呼吸……徹底停滯了。
樓梯間的牆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