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灌入後頸的寒氣,帶著濃重的塑料焚燒味和陳年灰塵的腐氣,像無數根冰冷的鋼針,瞬間刺穿皮肉,直抵骨髓。
它不僅僅是一種溫度,更像是一種活物,帶著粘稠的惡意,順著我的脊椎瘋狂向下蔓延。
“晚了”。
屏幕上那最後兩個由狂暴噪點組成的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膜上。
我猛地回頭。
身體轉得太急、太猛,頸椎甚至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哢”一聲輕響。
視野天旋地轉,手電筒的光柱像失控的流星,在狹小的值班室內瘋狂掃蕩,光斑在牆壁、天花板、堆滿雜物的角落間瘋狂跳躍、拉扯,將扭曲變形的影子投得到處都是。
我的眼睛,在極度的驚駭中瞪大到極限,瞳孔縮成了針尖,死死地、不顧一切地聚焦在剛才窗戶玻璃映出的那個位置——我身後那片被光柱掠過又拋棄的、濃稠的昏暗空間。
那裡空無一物。
隻有值班室熟悉的輪廓:桌子的陰影,椅子的輪廓,牆角堆放的雜物模糊的暗影。沒有蠕動的不規則墨跡,沒有緊貼後背的冰冷實體,什麼都沒有。仿佛剛才玻璃上那令人魂飛魄散的一幕,隻是光線、灰塵和水漬共同編織的、逼真到極致的噩夢。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衝撞,幾乎要炸開。冷汗如同冰水澆頭,瞬間浸透全身。是幻覺?真的是幻覺?那口寒氣呢?那深入骨髓的冰冷觸感,難道也是幻覺?
“滋啦——!!!”
對講機的尖嘯聲驟然拔高,達到了頂點。
那刺耳的電流噪音如同瀕死野獸最後的嚎叫,震得整個桌麵都在嗡嗡作響。
屏幕上的白光瘋狂翻滾、爆裂,亮度刺得人眼睛生疼,仿佛下一秒就要炸開。
就在這令人瘋狂的噪音和強光中,我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窗玻璃上景象的瞬間變化。
玻璃上,我那因為恐懼而扭曲變形的倒影,它的輪廓模糊了。
不是灰塵或水漬導致的模糊,而是像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麵,邊緣開始出現拉絲、扭曲、重影。
而就在這扭曲重影的輪廓之外,緊貼著“我”的肩膀和後背的位置,那片原本空無一物的昏暗背景裡……
一團比最深的夜色還要濃稠、還要粘滯的陰影,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正在玻璃上暈染開來。
它沒有固定的形狀,邊緣在瘋狂地蠕動、拉伸、收縮,像一團不斷變幻形態的、活著的黑暗。
它不再是緊貼,而是包裹,它正從玻璃倒影裡,將“我”的身影一點點地吞噬、融合進去。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恐懼,如同萬丈深淵在腳下裂開。
不是幻覺,它就在那裡,它就在我身後,它在玻璃的倒影裡顯現,卻在現實的維度中觸碰著我。
那口寒氣,就是它的呼吸。
“跑!”
一個聲音在我腦海中炸開,不是我的,卻帶著撕裂一切的求生本能,身體比思維更快。
我像被高壓電擊中,猛地彈開,不是衝向門,而是像一隻被逼入絕境的困獸,朝著唯一的、狹窄的出口——值班室通往後麵小工具間的內門——狠狠撞了過去。
“砰!”
單薄的木門被我撞得向內彈開,撞在牆上又反彈回來。
我根本顧不上,連滾帶爬地衝進了比值班室更小、更擁擠、堆滿掃帚、水桶、廢棄桌椅和雜物箱的小工具間。
濃重的灰塵味和黴味瞬間嗆入鼻腔。
關門!快關門!
我反手去抓那扇還在晃動的門板,想要將它死死關上,把那個玻璃倒影裡的恐怖隔絕在外。
就在我的手指即將碰到門板的瞬間——
“啪嗒。”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聲響,落在了我的腳邊。
我的動作瞬間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眼球極其緩慢地、帶著無法形容的驚悚,向下轉動。
工具間沒有開燈,隻有值班室狂暴閃爍的白光,透過敞開的門縫,在地上投射出一道狹長、扭曲、不斷變幻的光帶。
就在這光帶的邊緣,緊貼著我的右腳鞋尖。
躺著一隻藍色的塑料人字拖。
左腳那隻。前端磨損,微微拖曳的形狀,在閃爍的光線下,熟悉得令人作嘔。
它就在那裡。孤零零的。冰冷地貼著我的鞋尖。仿佛剛剛被人脫下,輕輕放在那裡。
又仿佛它一直都在,隻是此刻才被我“看見”。
值班室裡,對講機那刺破耳膜的“滋啦”聲,毫無征兆地停了。
如同被利刃切斷。死寂,如同粘稠的液體,瞬間灌滿了整個空間。
隻有我粗重、紊亂的喘息聲,在狹小的工具間裡回蕩,撞擊著堆疊的雜物,發出空洞的回響。
冷汗順著我的額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在這片死寂中,這微小的聲音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
然後,我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極其細微。
“沙……”
是從我腳邊傳來的。那隻孤零零的、左腳藍色人字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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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動了。
不是整體的移動,而是前端那磨損的部分,極其輕微地、摩擦著粗糙的水泥地麵,向我的鞋尖蹭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