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紙手像冰冷的鐵箍,深深陷進我的腳踝,尖銳的刺痛沿著神經直衝大腦。
我甚至能聽見竹篾邊緣刮擦骨頭的細微聲響。
門口,那片濃稠的黑暗裡,周宇軒和那排紙人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它們正無聲地滑入教室。
我要死了。
像周宇軒一樣。
像……像它們即將挑選的下一個。
就在這絕望的瞬間——
“敕!”
一個清冷、短促的音節,如同冰塊砸碎在寂靜裡,猛地在我身後炸響。
緊接著,一點微弱的、搖曳的昏黃光芒自我身後亮起,驅散了一小片迫近的黑暗。
那隻死死纏住我腳踝的紙手,像是被無形的火焰燙到,猛地收縮了一下,力道驟減!
我得以猛地抽回腳,踉蹌後退,驚恐地回頭。
是林曉茹!
她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教室後門附近,臉色比紙還白,嘴唇沒有一絲血色,但那雙總是低垂的眼睛此刻卻亮得驚人,裡麵翻湧著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她右手食中二指間夾著一張邊緣焦黑、似乎剛撕下來的筆記本紙頁,紙上用那支紅色記號筆,畫著一個歪歪扭扭、結構古怪的符號,像是一隻閉合的眼睛,又像是一把鎖。
那點昏黃的光,來自她左手握著的一盞……不,那不是燈,那是一個用白紙粗糙糊成的小燈籠,裡麵放著一小截正在燃燒的白色蠟燭。
燭火在她手中微微顫抖,將她和她周圍一小圈地方映得光影搖曳,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走!”她對我低吼,聲音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
我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撲到她身邊。
靠近了才看清,她畫著符咒的那隻手在劇烈顫抖,指尖被紅色墨水染得一片狼藉。
那盞紙燈籠散發出的光,似乎形成了一道脆弱的屏障,門外滲入的紙張和正在逼近的周宇軒及那些紙人,動作都出現了一絲凝滯,它們空茫的“視線”齊刷刷地聚焦在林曉茹……或者說,聚焦在她手中那盞紙燈籠和那張符咒上。
但它們並沒有退去。
周宇軒臉上那僵硬的笑容弧度更大了,黑洞洞的嘴巴微微張開,發出一種“嗬……嗬……”的、像是破風箱般的氣音。
他身後的紙人,也開始發出更加密集的“悉索”聲,像是在積蓄力量。
“它們……它們怕這個?”我牙齒打顫,指著她手裡的東西。
“怕?”林曉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這隻是我家傳的‘定魂燈’和‘封眼符’,臨時應急的玩意兒,撐不了多久!它們不是怕,是……被暫時‘定’住了!快走!”
她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拖著我就要往鎖死的後門撞。
我下意識地看向地麵,之前那個纏住我腳踝的小紙人已經不見了,隻在地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像是紙張摩擦過的痕跡。
“後門鎖了!”我急忙喊道。
“彆管!”
林曉茹沒有停下,她直接將手中那張畫著符咒的紙頁“啪”地一聲拍在了後門門板上。
那紅色的符號印在深色木門上,仿佛活了過來,微微蠕動了一下。
緊接著,她抬起一腳,狠狠踹在門鎖的位置!
“砰!”
一聲悶響,伴隨著木料碎裂的聲音。
那扇我以為鎖死的後門,竟然被她一腳踹開了。
門外是漆黑的走廊,但此刻看來,卻比這間被鬼影充斥的教室安全一萬倍。
“走!”
她推了我一把,自己緊隨其後。
在衝出門口的刹那,我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教室前門,周宇軒和那排紙人已經徹底擠了進來,它們僵立在定魂燈昏黃光芒的邊緣,沒有繼續逼近,但那一張張蒼白的麵孔,卻齊刷刷地轉向我們逃離的方向。
周宇軒的臉上,不再是僵硬的笑,而是一種極致的、冰冷的怨毒。
他身後,那些紙人空茫的眼眶深處,似乎有細微的紅光一閃而逝。
然後,林曉茹留在教室裡的那盞紙燈籠,燭火猛地劇烈搖曳起來,“噗”地一聲,熄滅了。
最後的屏障,消失了。
黑暗徹底吞噬了那間教室,也吞噬了那些恐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