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圈金紅色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在我懷中筆記本急促的灼熱中,劇烈地搖曳、收縮。
符咒的光芒每暗淡一分,周宇軒和那五個紙人同學臉上僵硬的笑容就擴大一分,它們空洞眼眶裡的猩紅光芒就熾盛一分,如同貪婪的餓鬼盯著即將到口的血食。
光芒的邊緣已經退縮到幾乎貼著我的鼻尖,冰冷的、帶著腐朽紙臭的氣息無孔不入地鑽進我的毛孔。
筆記本燙得嚇人,仿佛握著一塊燒紅的炭,我甚至能聞到皮肉被灼燒的焦糊味,但我不敢鬆手,這是最後的屏障。
“嗡——”
筆記本再次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書頁間那繁複的符咒光芒驟然大盛,如同回光返照,猛地向外擴張了一瞬,將逼近的紙人逼退半步!
但緊接著,光芒如同破碎的琉璃,嘩啦一聲,徹底湮滅。
最後的庇護,消失了。
黑暗與冰冷瞬間將我徹底吞噬。
幾乎是同時,五六隻冰冷、僵硬、帶著紙張粗糙感的手,從四麵八方伸來,死死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的肩膀、我的頭發。
力量大得驚人,如同鐵鉗,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啊——!”我發出絕望的嘶吼,拚命掙紮,但如同蚍蜉撼樹。
我被它們硬生生地從地上拖拽起來。
視線所及,是周宇軒那張破碎浮腫、帶著極致怨毒的臉,是張強、李靜他們完全紙化後空洞而“歡欣”的眼眶。
它們拖著我,朝著亂葬崗深處,那個穿著暗紅紙官袍的“正主”走去。
“正主”手中的招魂幡輕輕搖晃,發出誘捕靈魂的紙響。
它那醜陋扭曲的臉上,猩紅的裂嘴幾乎要咧到耳根,露出滿足而殘忍的意味。
我被拖拽著,雙腳在乾裂的黃土地和枯草上劃出淩亂的痕跡。
絕望如同毒液,麻痹了我的神經。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也會變得和它們一樣,成為一個沒有思想、沒有感覺,隻會僵硬微笑的紙人……
不!
林曉茹!她也許還活著!她拚死把我推出來。
還有這筆記本,它剛才保護了我。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我混沌的腦海。
就在我被拖到“正主”麵前,它那隻用紙卷成的、帶著長長黑色指甲的手緩緩抬起,即將觸碰到我額頭的瞬間——
我用儘生平最後的力氣,猛地將懷中那本依舊滾燙的筆記本,朝著它那張醜陋的臉,狠狠砸了過去。
“滾開!”
筆記本在空中劃過一道無力的弧線,甚至沒能碰到“正主”,就軟軟地掉落在它腳下的塵土裡。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抓住我的紙人動作頓住了。
周宇軒臉上的怨毒僵住了。
那“正主”抬到一半的手,停在了空中。
它黑洞般的眼眶,緩緩下移,落在了腳邊那本攤開的、陳舊的筆記本上。
書頁正好翻到了最後一頁。
那裡,沒有符咒。
隻有一行用娟秀卻帶著決絕筆觸寫下的字,墨跡猶新,仿佛是剛剛用力刻上去的:
“以吾殘魂為引,血裔之軀為契,封!”
落款——林曉茹。
那行字,在接觸到這片亂葬崗陰冷氣息的刹那,猛地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