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
永恒的,失去方向和參照的下墜。
灰蒙蒙的空無包裹著“我”殘破的焦黑軀殼,沒有風阻,沒有重力感,隻有一種懸浮著、卻又無可挽回地向某個深淵滑落的錯覺。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刻度,思維也在這極致的寂靜和空茫中變得緩慢,近乎停滯。
那點屬於“我”的、冷靜的微光,在空茫的眼眶深處搖曳,如同即將燃儘的燭火,固執地對抗著這吞噬一切的“無”。
就在這意識也即將被同化、稀釋的臨界點——
一點極其微弱的、完全不同於這片灰蒙的漣漪,自“我”焦黑的胸膛內部,蕩漾開來。
是那本筆記本?
它明明已經徹底熄滅,餘燼都化為了推動“我”衝入這片空無的最後動力。
但這感覺如此熟悉。
是林曉茹殘留的氣息,卻又有些不同。
更純粹,更本質,仿佛剝離了所有形態和能量後,剩下的一點最核心的印記。
那點印記,像一顆沉睡的種子,在絕對的空無和“我”那固執不肯消散的意識共同作用下,被觸動了。
它沒有散發光芒,也沒有釋放力量。
它隻是輕輕地共振了一下。
與這片灰蒙蒙的空無,產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共鳴。
刹那間——
以“我”焦黑的胸膛為中心,周圍的“空無”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蕩開了一圈清晰可見的、灰白色的波紋。
波紋擴散的速度並不快,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修正規則般的威嚴。
波紋所過之處,灰蒙蒙的背景開始分層。
上方,灰色變淡,逐漸透出一種冰冷的、死寂的蒼白,如同刷了白堊的天花板。
下方,灰色沉澱,凝聚成一種更具實感的、粗糙的深灰,像是沒有打磨的水泥地。
前後左右,也迅速勾勒出筆直的、九十度拐角的界限。
“我”的下墜停止了。
“我”站在了一個房間裡。
一個沒有任何家具,沒有任何裝飾,隻有四麵蒼白牆壁、灰色天花板和深灰色地麵的,絕對空無的立方體房間。
大小正好能容納“我”這具殘破的軀殼,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這裡是什麼地方?
筆記本印記共鳴出的囚籠?還是避難所?
“我”轉動著僵硬的、焦黑的脖頸,環顧四周。
牆壁、天花板、地麵,材質看起來就是最普通的灰白塗層,但“我”的“感知”告訴“我”,它們堅不可摧,蘊含著與那片灰蒙空無同源、卻更加凝實穩固的“死寂”規則。
唯一的“異常”,是正對著“我”的那麵牆壁上。
那裡,有一個長方形的、顏色略深的印記。
大小,形狀,比例和那本陳舊的、硬皮的筆記本,一模一樣。
它就那樣印在牆上,如同一個等待被填滿的空白封麵。
“我”凝視著那個筆記本形狀的印記。
胸膛內,那點沉寂的印記再次產生了微弱的悸動,與牆上的空白封麵遙相呼應。
一股明悟,如同冰冷的水流,注入“我”的意識。
這裡,是“間隙”。
是那片混沌空無被筆記本最後的力量,結合“我”不肯消亡的意識,臨時開辟出來的一個規則漏洞?一個不屬於生者世界,也不完全屬於死者領域的夾縫。
而那麵牆上的空白,是一個記錄點?
記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