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一抖,杯子掉進不鏽鋼水槽,發出“哐當”一聲刺耳的巨響。
它沒碎,甚至沒有磕碰的痕跡,隻是裡麵的水灑出來一些。
我喘著粗氣,驚魂未定地盯著它,不敢再去碰。
那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寧,總覺得屋子裡彌漫著那股去不掉的河泥腥氣,耳邊也幻聽似的回響著“嘀嗒、嘀嗒”的水聲。
我不敢再看那隻杯子,把它連同裡麵那“女人注滿的水”一起,塞進了廚房最角落的櫥櫃深處,用力關緊了櫃門。
眼不見為淨。
可恐懼並未遠離。
夜裡,我開始做夢。冰冷的,無邊無際的黑暗之水從四麵八方湧來,壓迫著我的胸腔。
水草像無數雙手,纏繞著我的腳踝,把我往更深處拖拽。
我拚命掙紮,張嘴呼救,灌入喉嚨的卻是渾濁腥臭的泥水。
一個白色的影子,總是在水底最暗處懸浮,長發海草般飄蕩,那張浮腫的臉越來越近……
我一次次驚醒,渾身冷汗,喉嚨發緊,仿佛真的溺過水。
更可怕的是,我發現自己對水產生了莫名的渴望。不是對普通自來水的渴,而是對…對那隻杯子裡,那種帶著詭異甘甜的水的渴求。
喉嚨乾得發燙,像有火在燒,腦子裡反複出現清水注入杯中的畫麵,那“嘀嗒”聲又在耳邊響個不停。
我強迫自己灌下燒開的自來水,卻隻覺得苦澀難咽,完全無法緩解那種從骨髓裡透出來的焦渴。
我的精神越來越差,臉色蒼白,眼底布滿血絲。
對著鏡子,我有時會恍惚看到,自己的瞳孔深處,似乎也映出了一點那杯水的反光,冰冷,甘甜,誘人墮落。
我開始回避鏡子,回避所有能反光的東西。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又一個深夜,我在床上輾轉,杯子的影像和那女人的臉在眼前交替閃現。
焦渴感再次襲來,像無數細小的針在紮刺我的喉嚨和內臟。
我蜷縮起來,死死咬住嘴唇,抵抗著去廚房打開櫥櫃的衝動。
就在這時——
“嘀嗒。”
“嘀嗒、嘀嗒。”
水聲!
不是幻聽!它變得清晰了,就從臥室門外傳來。
我猛地坐起,心臟驟停般縮緊。黑暗中,我死死盯住房門。
那水聲緩慢而堅持,帶著濕漉漉的回音,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我的房門外麵。
門板下方縫隙那裡,黑暗被一道更深沉的陰影擋住了。
緊接著,一股渾濁的、帶著泥沙細流,從門縫底下,慢慢地,慢慢地滲了進來。
渾濁的水跡在地板上無聲蔓延,像一條不祥的黑色溪流。
水中混雜著細小的水草和難以辨明的腐爛碎屑,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嘔的河底腥氣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