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撕裂”過山車帶著一陣金屬摩擦的刺耳尖嘯,緩緩滑回站台,車輪與軌道咬合發出“哢噠、哢噠”的疲憊聲響,像一頭耗儘氣力的鋼鐵巨獸。
蒸騰的暑氣被帶起的風吹散一瞬,又立刻被站台上更濃的喧囂和汗水味填滿。
遊客們迫不及待地抬起安全壓杆,嘈雜的議論聲、解脫的笑罵聲、孩子興奮的尖叫混雜在一起,衝刷著剛才那幾分鐘高空疾馳殘留的腎上腺素。
站台操作員小李嘴裡叼著哨子,臉上掛著程式化的笑容,機械地揮動手臂引導遊客從出口通道離開。
他瞥了一眼列車後方,目光習慣性地掃過每一排座位,確保沒有遺留物品或者……呃,被嚇到腿軟的乘客。
目光定格在最後一排。
空的。
不,不是完全的空。
橙色的安全壓杆高高抬起,黑色的座位上,兩件亮黃色的一次性雨衣平鋪在那裡,像是被人仔細攤開。
雨衣表麵還掛著細密的水珠,在站台頂棚的燈光下閃著濕漉漉的光。
座位下方的腳踏板上,滴落著幾滴渾濁的泥水。
小李的哨子從嘴邊滑落,吊繩掛在脖子上晃蕩。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最後一排,明明是坐了兩個年輕人的,一男一女,上車前那女孩還因為害怕緊緊抓著男友的胳膊,是他親手給他們扣好的壓杆。
他記得很清楚,因為當時他還開玩笑說“怕就彆坐最後一排嘛”。
人呢?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猛地竄上來,瞬間衝散了夏日的黏膩。
他幾步衝過去,先是探頭看了看車廂底下,空的。
又抬頭望向剛剛列車駛回的軌道,鋼鐵骨架在烈日下蜿蜒,閃爍著刺眼的光,空無一人。
他的視線猛地被最後一排的安全壓杆吸引了。
那橙色的塑料杆上,靠近鎖扣的位置,清晰地印著幾個汙濁的手印。
不是普通的灰塵,而是一種暗褐色的黏土,還夾雜著幾絲像是苔蘚的綠色,指印的紋路異常清晰,邊緣卻帶著一種不自然的濡濕感,仿佛剛剛有人用沾滿泥濘的手緊緊抓握過。
小李的心臟驟然縮緊。
他幾乎是撲到控製台前,抓起對講機,聲音因為急促而變調:“控製中心!控製中心!‘閃電撕裂’站台!情況不對!少了兩個遊客!重複,少了兩個遊客!”
三分鐘後,遊樂園保安主管王胖子帶著兩個保安衝進了控製室。
監控屏幕前已經圍了幾個麵色發白的工作人員。
“回放!隧道那段!給我調到最低速!”王胖子喘著粗氣命令道,額頭上全是汗,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嚇的。
主屏幕上開始以極慢的速度播放過山車進入隧道前的畫麵。
高速攝影機捕捉到的畫麵有些晃動,但足夠清晰。
列車像一條銀色的蜈蚣,咆哮著衝向漆黑的隧道口。
車頭沒入黑暗的瞬間,最後一排確實隻有那一對年輕男女,女孩的頭發被風吹得狂舞。
畫麵一幀一幀地前進。
列車完全進入隧道,監控視角切換成隧道內部安裝的、帶有夜視功能的攝像頭。
昏暗的綠色調畫麵中,列車帶著轟鳴聲疾馳。
“停!”王胖子突然吼道。
操作員立刻暫停。畫麵定格在列車中段剛剛完全進入隧道內部的一刹那。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那一排排乘客身影之中,最後一排,那對年輕男女的旁邊,原本空著的兩個座位上,不知何時,多出了兩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極其黯淡,幾乎是半透明,像是投射在空氣中的海市蜃樓,但又確實存在著。
它們安靜地坐在那裡,姿勢僵硬,沒有任何動作。
夜視攝像頭的綠光勾勒出它們模糊的頭部和肩膀,看不清任何細節,隻有一種徹骨的冰冷和異常透過屏幕彌漫開來。
“繼續……”王胖子的聲音乾澀。
畫麵繼續緩慢播放。
列車在隧道中高速穿行,車體震動。
那兩個人形輪廓始終存在,如同附骨之疽,緊貼著那一排座位。
就在列車即將衝出隧道口,外界的光線隱約透入的一刹那,隧道內部的照明燈在某一片濕漉漉的、反著光的牆壁上,短暫地映照出了某種東西。
“倒回去!放大那片牆壁!”王胖子的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畫麵被倒回,局部不斷放大。像素有點模糊,但足以讓控製室裡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隧道那粗糙的、布滿常年滲水痕跡的混凝土牆壁上,在列車掠過的那一瞬間,清晰地浮現出幾張扭曲的人臉。
那不是光影錯覺,那幾張臉孔帶著極致的痛苦和驚恐,嘴巴大張,眼窩深陷,皮膚的紋理和肌肉的拉扯都異常真實,像是被某種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擠壓、烙印在了水泥裡。
其中一張臉甚至能看出是個年輕男性,頭發卷曲,他的表情凝固在無聲的尖叫狀態。
空氣仿佛凝固了。
控製室裡隻剩下空調機嗡嗡的低鳴和幾個人粗重的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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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一下,”王胖子扶著控製台,手指都在發抖,“這個遊樂園…以前,是不是出過事?特彆是關於隧道的?”
一個年紀稍大的保安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主管,我記得好像聽老員工提過一嘴,這片地方,幾十年前,是個老遊樂園,好像叫‘歡樂世界’?七八十年代的時候,出過一場特大事故…對!1978年!就是過山車!叫什麼‘飛天龍’?對!‘飛天龍’!聽說出軌了,在隧道裡死了,死了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