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尖刺入皮膚的冰涼觸感,像毒蛇的吻。林晚閉上眼,能清晰感覺到血液正從身體裡被抽離,帶著微弱的暖意,彙入冰冷的采血管。那不是普通的血液流失,是生命力的剝離。每一次抽吸,都像有根無形的線在心臟上拉扯,牽扯著靈魂深處最脆弱的部分。
“夠了!”方建國低吼的聲音在耳邊炸開,帶著壓抑的暴怒和無法掩飾的恐慌。他按在林晚肩膀上的手猛地收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周教授!停下!她快不行了!”
林晚艱難地睜開眼。視線有些模糊,方建國那張布滿胡茬、因失血和憤怒而扭曲的臉在眼前晃動。他左肩的繃帶早已被鮮血徹底浸透,暗紅的血漬順著軍綠色的衣料往下淌,滴落在她白色的病號服上,暈開一朵朵刺目的花。他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虛弱,而是因為一種瀕臨爆發的、野獸般的焦躁。
“不能停……”林晚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風箱,每一個字都耗費著巨大的力氣。她看向病床上的小滿。女孩的臉色不再是蒼白,而是泛著一種死氣的灰敗,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隻有胸口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她掌心的那個黑點,已經擴散到指甲蓋大小,邊緣蠕動的黑色顆粒清晰可見,像一片活著的、不斷吞噬生機的沼澤。“她……等不了……”
周教授的手也在抖。他死死盯著采血管裡不斷上升的暗紅色液麵,又看向旁邊培養皿中正在發生的奇跡——林晚的血液如同金色的聖焰,包裹著那些瘋狂蠕動的黑色納米機器人,將它們一點點分解、淨化,化作逸散的黑色煙霧。但林晚手臂上,那淡金色的脈絡正在劇烈地扭曲、收縮,顏色也迅速黯淡下去,甚至開始透出一種不祥的灰敗。她的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眼窩深陷,皮膚下的血管清晰可見,整個人像一尊正在褪去色彩的蠟像。
“小林……”周教授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的脈搏……太弱了!再抽下去,你會……”
“抽!”林晚猛地打斷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她甚至抬起另一隻沒有被按住的手臂,主動伸向周教授。“用這隻手……快!”
方建國目眥欲裂!他看到林晚伸出的那隻手臂,皮膚下原本淡金色的脈絡已經變成了死寂的灰黑色,像被汙染的河流!一股無法形容的暴怒和恐懼瞬間衝垮了他的理智!
“你他媽瘋了!”他怒吼一聲,猛地鬆開按住林晚肩膀的手,轉而狠狠劈向周教授握著采血針的手腕!
“啪!”
一聲脆響!采血針被打飛出去,撞在牆上,碎裂的玻璃渣和殘留的血液濺了一地!半滿的采血管滾落在地,暗紅色的血液在冰冷的地板上蜿蜒流淌。
“方建國!”周教授又驚又怒。
方建國根本不理他。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雙手猛地抓住林晚的肩膀,將她整個人從椅子上提了起來!他的眼睛通紅,裡麵翻湧著血絲和一種近乎瘋狂的痛楚:“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的手!看看你的臉!你想死嗎?!你想用自己的命去填這個無底洞嗎?!”
林晚被他搖晃得頭暈目眩,眼前陣陣發黑。她虛弱地抬起那隻被抽過血的手臂,皮膚下的灰黑色脈絡像醜陋的疤痕盤踞著,指尖冰涼麻木。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隻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
“我……咳咳……沒得選……”她喘息著,聲音破碎不堪,“她們……咳咳……等不了……方隊……你……你明白的……”
“我不明白!”方建國咆哮著,聲音震得整個病房都在嗡嗡作響,“我隻知道你不能死!小滿不能沒有你!我……”他後麵的話卡在喉嚨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隻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眼底翻湧的、無法言說的痛。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猛地撞開!一個護士滿臉驚恐地衝進來,聲音帶著哭腔:“周教授!不好了!小雨……小雨的心臟停了!藍綢子姑娘也……也快不行了!她們的皮膚……皮膚在變黑!”
仿佛一道驚雷劈在頭頂!周教授身體晃了晃,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方建國抓著林晚的手也猛地一僵。
林晚的心臟驟然縮緊!她猛地推開方建國,踉蹌著就要往外衝:“我的血……給我血……抽我的血……”
“你站住!”方建國一把將她拽回來,力道大得幾乎將她胳膊擰斷。他死死盯著她灰敗的臉,一字一句,像從牙縫裡擠出來:“林晚,你給我聽著!你的命,不是用來這麼糟蹋的!周教授!”他猛地轉頭,赤紅的眼睛像要吃人,“你他媽是醫生!給我想辦法!用彆的!用儀器!用任何東西!不能用她的命!”
周教授被他的樣子嚇住了,嘴唇哆嗦著:“沒……沒有彆的辦法……納米機器人……隻對原初之力有反應……小林的血……是唯一的……”
“那就去找!”方建國嘶吼著,額角青筋暴起,“去找沈家的實驗室!去找他們的筆記!去找那個該死的‘星燼’石!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到辦法!而不是在這裡抽乾她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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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在病房裡回蕩,帶著一種絕望的瘋狂。林晚看著他因激動而劇烈起伏的胸膛,看著他左肩不斷滲出的鮮血,看著他眼中那深不見底的恐懼和痛苦,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無法呼吸。她忽然明白了。他不是在阻止她救小滿,他是在害怕。害怕失去她。像害怕失去小滿一樣害怕。
“方隊……”她輕聲喚他,聲音虛弱得如同歎息。
方建國猛地低下頭,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她,裡麵翻湧著太多複雜的情緒,最終都化作了濃得化不開的痛楚。“林晚……”他的聲音低啞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算我求你……彆這樣……”
就在這時,病床上傳來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
“呃……”
是……小滿!
林晚和方建國同時猛地轉頭!
小滿的眼睛……睜開了!不再是之前那種空洞的金色,而是……一種極其詭異的、純粹的黑色!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墨池,沒有一絲光亮,沒有一絲情緒!她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過頭,那雙黑洞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林晚。
“姐……姐……”她的嘴唇動了動,發出的聲音不再是孩童的清脆,而是沙啞、冰冷,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血……給我……”
一股寒意瞬間從林晚的腳底竄上頭頂!那不是小滿!絕對不是!
“小滿!”林晚失聲喊道,想要撲過去。
“彆動!”方建國厲喝一聲,一把將她死死護在身後。他警惕地盯著病床上的“小滿”,右手已經摸向了腰間的槍套——儘管裡麵是空的。
“小滿”緩緩坐了起來。動作僵硬,如同提線木偶。她抬起那隻布滿青灰色脈絡、掌心有著巨大黑斑的手,指向林晚:“血……給我……淨化……它們……”
她的聲音毫無起伏,冰冷得如同機器。隨著她的動作,病房裡的燈光突然開始劇烈閃爍!儀器發出刺耳的蜂鳴!牆壁上、地板上,甚至空氣中,都開始浮現出極其細微的、蠕動的黑色顆粒!它們像活著的塵埃,正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目標直指林晚!
“是汙染源!”周教授失聲尖叫,“它們在……在響應她!”
“小滿”黑洞般的眼睛依舊鎖定著林晚,那隻抬起的手掌中,黑斑劇烈地蠕動起來,像一張貪婪的嘴,散發出無形的吸力!林晚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身體裡的血液仿佛在逆流,朝著手臂上灰黑色的脈絡瘋狂湧去!劇痛瞬間席卷全身!
“啊——!”林晚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
“放開她!”方建國目眥欲裂,不顧一切地撲向病床!他伸出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想要抓住“小滿”指向林晚的手腕!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小滿”皮膚的瞬間——
“嗡——!”
一股無形的、強大的衝擊波猛地從“小滿”身上爆發出來!
“砰!”
方建國整個人如同被高速行駛的卡車撞中,身體狠狠倒飛出去!重重砸在牆壁上!堅硬的牆壁瞬間龜裂!他悶哼一聲,一大口鮮血噴湧而出,身體軟軟地滑落在地,左肩的傷口徹底崩裂,鮮血如同泉湧!
“方隊!”林晚肝膽俱裂!她想要衝過去,卻被那股無形的力量死死壓製在原地,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方建國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
“血……”“小滿”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黑洞般的眼睛轉向林晚,那隻布滿黑斑的手掌緩緩向她伸來。“給我……”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林晚。她看著步步逼近的“小滿”,看著那雙毫無生氣的黑洞眼睛,看著地上流淌的、方建國的鮮血……體內那股因抽血而帶來的虛弱感,連同灰黑色脈絡的劇痛,此刻都化作了無邊的冰冷。
結束了?
不!
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憤怒和不甘,如同火山般在她心底轟然爆發!憑什麼?!憑什麼要奪走小滿?!憑什麼要傷害方建國?!憑什麼要毀滅這一切?!
“滾開!”林晚發出一聲嘶啞的、如同野獸般的咆哮!她用儘全身力氣,猛地抬起那隻布滿灰黑色脈絡的手臂,不是伸向“小滿”,而是狠狠砸向自己胸口!
“噗嗤!”
一聲沉悶的撕裂聲!尖銳的指甲深深刺入胸口的皮膚!劇痛讓她眼前一黑,幾乎暈厥!但更劇烈的,是隨之而來的、一種無法形容的灼熱感!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她體內被強行撕裂、點燃!
“呃啊——!”林晚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一股微弱卻極其純粹的金色光芒,猛地從她胸口被撕裂的傷口處爆發出來!那光芒如同初生的朝陽,瞬間驅散了病房裡彌漫的陰冷和黑暗!光芒所及之處,空氣中那些蠕動的黑色顆粒如同遇到克星般,發出“滋滋”的聲響,迅速消融、湮滅!
“小滿”伸向林晚的手猛地頓住!那雙黑洞般的眼睛裡,第一次出現了波動!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置信的……驚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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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冰冷的金屬音調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林晚跪倒在地,胸口劇痛難忍,鮮血順著指縫汩汩流出,染紅了衣襟。但她卻抬起頭,沾滿血汙的臉上,那雙眼睛亮得驚人!不再是之前的絕望和虛弱,而是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玉石俱焚的決絕!
“我的血……”她盯著“小滿”,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隻給……我的小滿!你……不配!”
“你……不配!”
林晚的聲音嘶啞如裂帛,卻帶著斬斷鋼鐵的決絕。胸口撕裂的劇痛像燒紅的烙鐵,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破碎的皮肉,溫熱的血順著指縫湧出,浸透了衣襟,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綻開一朵朵刺目的紅梅。但更灼熱的,是胸口那一點爆發出的金光!
那光起初微弱,如同風中殘燭,卻在瞬間暴漲!它不像“歸墟”裡原初之核的浩瀚,也不似小滿指尖的純粹,而是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慘烈,一種被逼至絕境、從靈魂深處榨出的最後生機!金光如同實質的火焰,從她胸口的傷口噴薄而出,瞬間席卷了整個病房!
“滋滋滋——!”
空氣中彌漫的、如同活物般蠕動的黑色顆粒,在金光掃過的瞬間,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叫!它們像被投入熔爐的雪片,瘋狂扭曲、掙紮,最終化作一縷縷細小的黑煙,徹底湮滅!病房裡那股令人窒息的陰冷和腥氣,被一股灼熱、純淨、帶著鐵鏽般血腥氣的力量驅散!
“呃啊——!”
病床上,“小滿”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嘯!那聲音沙啞、冰冷,帶著金屬摩擦的刺耳質感!她伸向林晚的手猛地縮回,覆蓋在臉上!那雙黑洞般的眼睛在金光的照耀下劇烈波動,如同沸騰的墨池,裡麵翻湧著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絲本能的恐懼!她身上蔓延的青灰色脈絡像是被燙到般劇烈收縮,掌心的巨大黑斑瘋狂蠕動,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黑色毒蟲在皮膚下驚恐逃竄!
“小滿……”林晚咳出一口血沫,金色的光芒映著她慘白如紙的臉,汗水混著血水從額角滑落,她卻死死盯著那雙翻騰的黑洞眼睛,“回來……姐姐……在這裡……”
金光如同有生命般,凝聚成一道光束,狠狠撞向“小滿”!
“嗡——!”
無形的衝擊波在病房中央炸開!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病床的金屬支架瞬間扭曲變形!周教授被氣浪掀翻在地,老花鏡飛了出去!林晚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麵撞來,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倒飛,重重撞在牆壁上!劇痛讓她眼前一黑,胸口傷口的血湧得更凶!
“小滿”的身體在金光的衝擊下劇烈顫抖!她臉上的痛苦表情扭曲到了極點,黑洞般的眼睛時而翻騰著純粹的惡意,時而閃過一絲孩童般的迷茫和恐懼!她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雙手死死抓著自己的頭發,仿佛在和體內某種恐怖的存在進行著殊死搏鬥!
“壓製它!”林晚嘶吼著,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維持著胸口的金光,“周教授!星燼石!快!”
周教授掙紮著從地上爬起,顧不上眼鏡,踉蹌著撲向牆角!那裡,被方建國用軍大衣碎片包裹的“星燼”石碎片靜靜躺著。他一把抓起,冰冷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那深褐色的木頭碎片邊緣,還沾著方建國乾涸的血跡,此刻在病房的金光映照下,竟也泛起一絲微弱的、不祥的幽光。
“怎麼做?!”周教授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的嘶啞。
“靠近她!”林晚的聲音斷斷續續,胸口的金光開始明滅不定,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她身體的劇烈抽搐,“用……用石頭……碰她……心口……”
周教授看著病床上痛苦翻滾、發出非人嘶吼的“小滿”,又看了看手中那散發著詭異波動的碎片,手抖得幾乎拿不住。靠近?靠近那個被汙染源徹底占據的怪物?靠近那雙翻騰著惡意的黑洞眼睛?
“快啊!”林晚的聲音已經微弱下去,胸口的金光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她看到“小滿”身上的青灰色脈絡正重新擴張,掌心的黑斑蠕動得更加瘋狂,那雙黑洞眼睛裡的驚駭正在被更純粹的、冰冷的惡意取代!
周教授猛地一咬牙!他不再猶豫,像一頭衝向火海的絕望老獸,舉著那塊沾血的“星燼”石碎片,踉蹌著撲向病床!
“滾開!”一聲冰冷的、毫無起伏的金屬音調從“小滿”喉嚨裡擠出!她猛地揮手,一股無形的巨力再次爆發!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