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安置點”,是院子側麵一棟毫無特色的三層板樓,外牆斑駁,窗戶狹小且焊著粗壯的鐵條。隊伍被守衛驅趕著,走進了一個空曠、陰冷、如同倉庫般的大房間。水泥地麵粗糙冰冷,牆壁是毫無修飾的灰白色,空氣中漂浮著消毒水也掩蓋不住的黴味和陳舊汗漬的氣息。房間裡沒有任何家具,隻有角落裡堆著一些看不清是什麼的雜物。
門在身後“哐當”一聲關上,沉重的金屬撞擊聲在空蕩的房間裡回蕩,如同敲在每個人的心口。僅有的光源來自屋頂一盞功率低得可憐的燈泡,散發著昏黃黯淡的光,勉強驅散角落的黑暗,卻將整個空間映照得更加壓抑。
還沒等這些驚魂未定的“豬仔”們稍微喘口氣,房間另一側的小門被推開,走進來三個男人。為首的是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穿著皺巴巴西裝、手裡拿著文件夾和筆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像個落魄文員,但眼神裡透著麻木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刻薄。他身後跟著兩個身材魁梧、穿著製服、腰間彆著橡膠棍和電擊棒的守衛,眼神凶悍,如同隨時準備撲食的惡犬。
“都站好!麵向我,排成一排!”眼鏡男推了推眼鏡,聲音尖細,帶著一種公式化的不耐煩。
守衛立刻上前,用橡膠棍粗暴地推搡著,將林墨等四人驅趕到牆邊,強迫他們站成一排。那個少年幾乎站立不穩,被守衛狠狠瞪了一眼後,才勉強靠著牆壁站直,身體依舊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一直埋著頭的男人則完全是一副聽天由命的麻木狀態。
林墨順從地站好,微微低著頭,目光垂視著地麵,但眼角的餘光卻像最精密的雷達,快速掃描著進來的這三個人,以及這個房間的每一個細節——門鎖的類型,可能的通風口,守衛的站位和裝備。
眼鏡男打開文件夾,拿出一張表格,開始用生硬的中文點名。
“王小明?”
“……是,是我。”那個少年怯生生地應道。
“李強?”眼鏡男看向那個埋著頭的男人。男人沒有任何反應,仿佛名字不是叫他。
守衛不耐煩地用橡膠棍捅了一下他的腰眼。男人悶哼一聲,身體蜷縮了一下,依舊不吭聲。
眼鏡男皺了皺眉,在表格上劃了一下,似乎見怪不怪,繼續點名:“張麗?”他看向原本那個女人空出來的位置,又在表格上劃掉。“陳默?”
“在。”林墨應了一聲,聲音不高,帶著恰到好處的沙啞和順從。
眼鏡男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對他相對鎮定的狀態有細微的訝異,但也沒多說什麼。
“現在,開始錄入信息,收繳個人物品。”眼鏡男合上文件夾,語氣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在宣布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把你們身上所有的東西,手機、身份證、錢包、鑰匙、首飾……任何不屬於這裡的東西,全部拿出來,放在你們麵前的地上。”
他頓了頓,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掃過眾人,補充道:“不要試圖藏匿。一旦被發現,後果自負。”
話音剛落,那兩個守衛便如同餓狼般撲了上來,開始對排成一排的“豬仔”進行極其粗暴的搜身。
“不!不要!這是我的手機!裡麵還有我爸媽的照片!”那個叫王小明的少年突然激動起來,死死攥著自己那部屏幕已經碎裂的舊手機,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啪!”
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臉上,力道之大讓他整個人歪倒在地,嘴角瞬間滲出血絲。動手的守衛一把奪過手機,看也不看,隨手扔進旁邊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印著“凱盛集團”字樣的塑料筐裡。
“媽的,給臉不要臉!”守衛罵罵咧咧,繼續在他身上摸索,將他口袋裡僅有的幾十塊零錢、一個鑰匙扣,甚至一根吃了一半的能量棒都搜刮出來,扔進筐裡。
少年趴在地上,捂著臉,發出壓抑的、絕望的嗚咽。
輪到那個一直沉默的男人李強。他沒有任何反抗,像一具失去靈魂的木偶,任由守衛將他身上所有東西搜走——一個破舊的錢包裡麵隻有幾張零鈔和一張模糊的照片),一部老式手機,一包皺巴巴的香煙。當守衛試圖拿走他緊緊攥在手裡的一個似乎是護身符的小布包時,他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鬆開了。布包落入筐中,發出輕微的聲響,他閉上了眼睛,仿佛最後一點念想也被剝奪。
林墨是最後一個。他深吸一口氣,主動將帆布包裡那幾件舊衣服、半瓶水、剩下的壓縮餅乾,以及那個老式指南針拿出來,放在地上。然後,他攤開雙手,表示沒有其他東西。
一個守衛上前,開始對他進行極其細致的搜身。粗糙的手掌拍打著他全身的每一個角落,從腋下到胯下,從褲腿到鞋底,甚至連頭發和口腔都沒有放過。這種帶有侮辱性質的徹底搜查,旨在摧毀一個人最後的尊嚴和隱私。
林墨強忍著身體本能的抗拒和怒火,肌肉緊繃,但臉上依舊維持著麻木和順從。他知道,任何一絲多餘的反應都可能引來不必要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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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衛搜得很仔細,甚至捏了捏他帆布包的夾層空的),又檢查了指南針,擰開後蓋看了看裡麵隻有簡單的機械結構),似乎沒發現異常,隨手將指南針和其他東西一起扔進了那個塑料筐。
當那個承載著他最後一點方向感的指南針落入筐中,發出一聲輕響時,林墨的心臟也跟著微微一沉。但他立刻控製住了情緒。
搜身完畢,守衛退後一步。
眼鏡男走上前,看著地上屬於林墨的那堆“雜物”,又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雙手和帆布包。
“身份證呢?”眼鏡男問,語氣帶著審視。
“丟……丟了,跑路的時候太急。”林墨按照預設的身份回答,眼神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慌亂,“就剩下這些東西了。”
眼鏡男盯著他看了幾秒,似乎在判斷真偽。最終,他大概是覺得一個亡命跑路的賭徒,丟失身份證也屬正常,便沒再追問,隻是在表格上又記錄了什麼。
“好了。”眼鏡男合上文件夾,對守衛示意。
守衛立刻上前,將那個塑料筐端起,裡麵裝著他們四人加上之前那個女人可能被搜走的東西)所有的個人物品,像處理垃圾一樣,端著走出了房間。
隨著那個筐子的消失,仿佛他們與過去世界的最後一點物理聯係也被徹底斬斷。手機裡親人的聯係方式、身份證所代表的合法身份、錢包裡或許承載著記憶的照片、甚至那個微不足道的指南針所象征的方向……所有的一切,都被無情地剝奪了。
房間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王小明低低的啜泣聲和李強粗重的呼吸。
林墨站在原地,看著空無一物的地麵,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一種前所未有的虛無感包裹了他。他現在,真正是“陳默”了,一個沒有過去、沒有身份、隻剩下這具軀殼,被困在這座鋼鐵水泥牢籠裡的數字。
收繳,不僅僅是沒收物品,更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摧毀人格的儀式。它在告訴你,你不再是你,你隻是園區的財產,一個需要被重新格式化的工具。
眼鏡男最後掃視了他們一眼,那目光像是在清點倉庫裡的貨物,然後轉身,帶著一絲完成任務後的漠然,也離開了房間。
沉重的房門再次關上,落鎖聲清晰可聞。
昏暗的燈光下,四個被剝奪了一切的靈魂,如同四尊逐漸冷卻的雕像,矗立在這片象征著絕對控製的虛無之中。
林墨緩緩抬起頭,看向那扇緊閉的鐵門,眼神深處,那冰冷的火焰並未熄滅,反而在經曆了這場徹底的“收繳”之後,燃燒得更加純粹,更加隱秘。
他們拿走了他的一切外物,卻拿不走他刻在骨子裡的記憶,磨不滅他深入骨髓的信念。
尋找林雪,摧毀這裡。
這,是他唯一需要保留的“違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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