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迫自己深呼吸,調動起過去在警隊麵對壓力時的心理調節技巧,但收效甚微。這裡的黑暗,是製度性的、全方位的,無處可逃。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是兩個,工作區裡開始出現一些細微的聲音。不是工作,而是夢囈般的呢喃,壓抑的哭泣,或者突然的驚叫。
“電……有電……”
“彆打我……我乾活……我好好乾活……”
“媽……我想回家……”
精神崩潰的跡象開始在各個角落顯現。集體的恐懼,並非均勻地分攤到每個人頭上,而是在不同的個體身上,以不同的方式裂開、潰爛。
林墨知道,他必須做點什麼,至少為了他這個小組,為了他還能維持的這點可憐的“權力”和“保護色”。如果小組徹底崩潰,業績下滑,那麼下一個被推上祭壇的,很可能就是他們。
他站起身,走到工作區中央,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冰冷的平靜,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都給我聽著。”
他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蜷縮的阿斌和窗邊的李靜。
“今天的事情,你們都看到了。”林墨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驚魂未定的臉,“規矩,就是用血寫的。不想變成那樣,就給我記住兩個字:服從。”
他沒有講大道理,沒有試圖安撫,而是用最直接、最符合這裡邏輯的方式說話。
“在這裡,業績就是護身符。完成業績,你們至少還能像個人一樣喘氣,還能有口飯吃,有張床睡。完不成績效……”他頓了頓,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地上並不存在的血痕,“剛才廣場上的,就是榜樣。”
“害怕?恐懼?”林墨的聲音提高了一些,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強硬,“把害怕給我咽回肚子裡!把恐懼給我變成打電話、敲鍵盤的動力!”
“從明天開始,不,從現在開始!”他指向那些亮著的電腦屏幕和電話,“收拾好你們那點沒用的情緒!該乾什麼乾什麼!誰要是因為今天的事影響了狀態,拖累了小組的業績……”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眼神中的冷意讓所有人心頭一凜。他們想起了林墨之前處理劉老四時的果斷,也想起了他偶爾展現出的、與“豬仔”身份不符的冷靜和手段。
在這種極致的恐懼下,一個強有力的、看似能提供些許庇護哪怕是虛假的)的權威,反而成了溺水者想要抓住的浮木。
王德發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掙紮著坐直身體,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聲音沙啞地說:“墨……墨哥說得對!都……都振作點!不想死就彆愣著了!”
孫浩也默默地點了點頭,伸手扶正了自己麵前的鍵盤。
阿斌依舊在發抖,但聽到林墨的話,他蜷縮的身體似乎微微鬆動了一下。
李靜從窗邊轉過身,帽簷下的目光看了林墨一眼,那眼神複雜難明,有審視,有探究,也有一絲極淡的……了然。然後,她也默默地走向了自己的工位。
一種詭異的、在創傷後應激下的“工作秩序”,開始被強行建立起來。電話鈴聲再次零星地響起,鍵盤敲擊聲也斷斷續續地出現。雖然效率可想而知,但至少,表麵上的崩潰被暫時遏製了。
林墨知道,這隻是權宜之計。恐懼的毒刺已經深深紮入每個人的心裡,隨時可能因為新的刺激而再次爆發。但他需要時間,需要這個小組維持基本的運轉,需要他好不容易獲得的這點地位不被撼動。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疲憊。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他望向窗外,天空依舊被鐵絲網分割成冰冷的幾何形狀。
集體的恐懼,如同一張無形的巨網,籠罩著這裡的每一個人。而他,既是網中的囚徒,又不得不扮演起維護這張網的角色。
這種撕裂感,比任何肉體上的痛苦都更加煎熬。
他記住了每一個行刑者的臉,也記住了每一個受害者絕望的眼神。這些記憶,如同雙刃劍,一麵切割著他的良知,一麵磨礪著他黑暗中前行的決心。
路,還很長。而腳下的血色,似乎更加濃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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