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開處刑的陰影,如同附著在園區牆壁上的厚重苔蘚,濕冷、頑固,滲透進每一個角落。a組的業績在林墨的高壓與“激勵”下,勉強維持著表麵的穩定,但組內氣氛沉悶,每個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部分靈魂,隻剩下機械地完成任務的軀殼。
就在這種壓抑的平靜中,一次不大不小的“紀律問題”,將林墨推到了必須與園區暴力核心——保安隊,進行正式對接的位置上。
問題出在孫浩身上。這個原本有些桀驁的年輕人,在經曆了廣場上的血腥洗禮後,變得有些神經質。前天夜裡,他在夢中驚厥,不僅吵醒了同宿舍的人,還在混亂中打翻了一個熱水瓶,燙傷了自己的腳背,也弄濕了鄰近幾個工位的線路,導致小範圍短路,跳閘了。
這在一個普通環境裡或許隻是個小意外,但在“凱盛”,任何破壞“正常秩序”的行為,都可能被無限放大。尤其是涉及到電路安全——這關乎園區的通訊、監控和“效能提升設備”的運轉。
強哥得知後,臉色很不好看。他直接把林墨叫到辦公室,語氣帶著不耐煩:“阿墨,你怎麼搞的?手下人連覺都睡不安穩?還弄壞了線路!趙隊長那邊已經過問了,你親自去跟他解釋清楚,把處理結果報上來!”
“過問”兩個字,讓林墨心頭一緊。趙隊長親自過問這種“小事”?這本身就不尋常。
他知道,這不是簡單的彙報,這是一場考試。一場在他初步建立起自己的人際網絡後,來自園區武力係統最高負責人的、直接的審視。
下午,林墨懷著幾分凝重,走向位於園區核心區域邊緣的那棟獨立小樓。那裡是保安隊的駐地,也是令所有豬仔談之色變的“刑房”所在。樓體灰暗,窗戶狹小,門口站著兩名持槍守衛,眼神銳利如鷹。
通報姓名和來意後,一名守衛麵無表情地將他帶了進去。樓內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汗味和金屬混合的冰冷氣息,牆壁上偶爾能看到一些無法分辨來源的深色汙漬。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守衛在一扇厚重的鐵門前停下,敲了敲。
“進。”裡麵傳來趙隊長那標誌性的、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
林墨推門而入。
趙隊長的辦公室和他的人一樣,簡潔、冰冷、高效。一張厚重的舊木桌,幾把金屬椅子,一個鐵皮文件櫃,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標注詳儘的園區地圖,上麵用不同顏色的記號筆劃分了區域和巡邏路線。沒有多餘的裝飾,隻有角落擺放的一個武器架,上麵整齊地排列著幾把擦拭得鋥亮的自動步槍,無聲地宣示著這裡的權力本質。
趙隊長正坐在桌後,低頭看著一份文件。他依舊穿著那身熨帖的保安製服,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部分眉眼,隻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他沒有抬頭,仿佛進來的隻是一團空氣。
林墨沒有出聲,靜靜地站在桌前,目光快速掃過辦公室的布局,最後落在趙隊長握著筆的手指上——指節粗大,布滿老繭,穩定而有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辦公室裡隻有文件翻頁的沙沙聲,以及窗外隱約傳來的訓練口令聲。這種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壓力測試。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趙隊長才合上文件,抬起頭。那雙眼睛,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沒有任何波瀾地看向林墨。
“強哥讓你來的?”他開口,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金屬的質感。
“是,趙隊長。”林墨微微躬身,姿態放得很低,“為我組員孫浩昨晚擾亂秩序、損壞公物的事情,來向您彙報並接受處理。”
“孫浩。”趙隊長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似乎在他的信息庫裡有對應的記錄,“公開處刑後,精神不穩定。夢魘,打翻熱水瓶,導致a區三組部分線路短路,影響工作超過兩小時。”
他將事件概括得清晰而冷酷,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是。”林墨承認,“是我管理不力,願意承擔責任。”他首先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這是在這種地方麵對上位者時,一種看似謙卑實則自保的策略。
趙隊長沒有接他的話,而是身體微微後靠,靠在椅背上,目光依舊鎖定林墨:“你覺得,該怎麼處理?”
他把問題拋了回來。這不是詢問,是試探。試探林墨的立場,試探他的“管理理念”,是否與園區的鐵律保持一致。
林墨心中念頭飛轉。如果處罰過輕,顯得他包庇組員,軟弱無能;如果處罰過重,又可能寒了組員的心,甚至激化矛盾。他需要找到一個平衡點,既能展示他維護“規矩”的決心,又能最大限度地保護孫浩,維持小組的基本穩定。
“趙隊長,”林墨斟酌著詞句,語氣謹慎而堅定,“孫浩行為確實破壞了園區紀律,理應受罰。依我看,可以扣除他本月全部業績提成,並處以三天基礎夥食標準降低一檔的懲罰。同時,我會責令他寫出深刻檢查,並在小組內公開檢討,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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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出的懲罰,在經濟和生理上進行打擊,並輔以精神上的羞辱,符合園區的常規手段,但避開了肉刑或更極端的處置。同時,他強調了“在小組內”公開,將影響範圍控製在最小。
趙隊長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