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被厚重的雲層過濾,在“凱盛”園區投下昏沉的光影。a組工作區內,沉悶的空氣仿佛凝固,隻有鍵盤敲擊聲和偶爾響起的電話鈴聲證明著時間的流逝。林墨剛結束與李靜那次無聲的協議交換,正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到一份需要提交的周報上,試圖將內心的波瀾隱藏在枯燥的數據之後。
突然,工作區的門被毫無預兆地大力推開,沉重的撞擊聲讓所有人心頭一跳。
四名穿著保安製服、眼神冷峻的守衛徑直闖入,為首的是一名技術部門的乾事,臉色嚴肅。他們沒有理會眾人驚愕的目光,直接走向位於角落的服務器機櫃和網絡配線架。
“例行網絡安全檢查!”技術乾事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所有人留在原位,暫停手頭工作!”
一瞬間,工作區陷入死寂,連鍵盤聲都消失了。豬仔們麵麵相覷,臉上寫滿了不安和恐懼。任何與“檢查”相關的字眼,在這裡都足以觸發最敏感的神經。
林墨的心臟猛地一沉,幾乎要停止跳動。來了!趙隊長的反應比他預想的更快,更直接!是針對昨夜的網絡異常?還是針對他領取的那些設備?或者是更廣泛的敲打?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瞥向李靜。她依舊低著頭,帽簷遮擋了所有表情,但林墨注意到她放在鍵盤上的手指,有極其短暫的停頓。
不能慌!林墨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臉上擠出恰到好處的驚訝和一絲身為小組長應有的、對突發狀況的重視。他站起身,迎向那名技術乾事。
“王乾事,這是……?”他語氣帶著適當的疑惑。
“接到上級通知,進行突擊網絡安檢,防範新型攻擊。”王乾事公事公辦,目光銳利地掃過林墨,又看向他工位下方那個還沒來得及妥善隱藏的、裝著二手交換機和線纜的紙箱,“林組長,這些設備是……?”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那個紙箱上。
林墨感覺後背的冷汗瞬間湧出,但他大腦飛速運轉,語氣保持鎮定:“哦,這些是剛從後勤老謝那裡領的,用來診斷我們組內部通訊服務器不穩定的問題。報告已經提交給強哥批了。”他刻意提到了強哥的批示,試圖增加合理性,同時目光坦然地看著王乾事,“需要查看批示記錄嗎?”
王乾事盯著他看了兩秒,似乎在想判斷他話語的真偽,然後揮了揮手:“設備暫時封存,等待檢查。現在,請配合我們的工作,打開服務器機櫃,我們需要檢查所有連接和日誌。”
“沒問題,配合檢查是我們的義務。”林墨立刻表態,主動拿出鑰匙打開機櫃門,動作看起來沒有絲毫猶豫。他知道,此刻任何一點遲疑都可能被視為心虛。
他的內心卻在瘋狂呐喊。那台用於捕獲信號的筆記本電腦!雖然已經斷開連接並藏匿,但是否留下了痕跡?李靜是否也在監控範圍內?他們昨夜捕捉到的脈衝信號,會不會在更底層的日誌中被發現?
守衛們開始熟練地檢查線路,連接測試終端,查閱係統日誌。工作區內鴉雀無聲,隻能聽到設備運行的微弱嗡鳴和守衛偶爾的指令聲。空氣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林墨站在一旁,看似配合,實則全身感官都提升到了極致,密切關注著檢查人員的每一個動作和表情。他看到王乾事仔細核對了那台二手交換機的型號和序列號,又重點檢查了連接外部防火牆的那條主線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突然,一名負責查看服務器底層日誌的守衛抬起頭,對王乾事說道:“王乾事,發現一些異常進程記錄,指向昨夜淩晨一點左右,有未知模塊試圖加載,但被係統策略阻止了。”
林墨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那是他運行分析腳本時觸發的係統防護記錄!
王乾事立刻走過去,俯身查看屏幕。林墨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
“能追蹤到進程來源嗎?”王乾事問。
“來源模糊,像是……像是從鏡像端口過來的數據包觸發的。”守衛回答。
鏡像端口!正是林墨連接那台筆記本電腦的端口!
王乾事直起身,目光再次投向林墨,眼神變得格外銳利:“林組長,關於這個鏡像端口和昨夜淩晨的異常進程,你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墨身上,帶著探究、懷疑,甚至幸災樂禍。阿斌嚇得臉色慘白,王德發眼神閃爍,孫浩低著頭,不敢看向這邊。
林墨強迫自己迎上王乾事的目光,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承認?絕不可能!否認?如何解釋鏡像端口的用途和異常進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直沉默的李靜,忽然輕輕咳嗽了一聲,吸引了部分注意力。她抬起頭,看向王乾事,聲音平靜無波,帶著一絲技術人員的刻板:
“王乾事,那個鏡像端口是我昨天下午調試時臨時開啟的,用於抓取廣播風暴的樣本。忘記關閉了。異常進程可能是我運行的某個舊版診斷工具兼容性問題導致的,工具我已經卸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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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平淡,仿佛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技術事實。
王乾事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一直如同隱形人般的李靜會突然開口,而且給出了一個聽起來合情合理的解釋。他看了看李靜,又看了看林墨,眉頭緊鎖。
林墨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李靜在為他打掩護!她主動攬下了責任!為什麼?是為了保護他們共同的秘密?還是為了避免引火燒身?
他來不及細想,立刻順著李靜的話說道:“對,是有這麼回事。李靜跟我提過需要抓包分析,我同意了。沒想到會引起係統告警,是我們的疏忽。”他將責任模糊化,歸結為“疏忽”,而非“意圖不軌”。
王乾事審視著兩人,似乎在衡量他們話語的真實性。技術層麵的東西有時候確實存在這種模糊地帶。他沉吟了片刻,對守衛說道:“記錄下情況。封存那台交換機和相關線纜。服務器日誌備份帶走。”
他沒有立刻做出判斷,而是選擇了暫時擱置,繼續其他檢查。
林墨暗暗鬆了口氣,但知道危機遠未解除。設備被扣,趙隊長那邊肯定會仔細研究。李靜的挺身而出,雖然解了燃眉之急,但也將她自己徹底暴露在了監控之下。
接下來的檢查沒有再發現其他明顯問題。守衛們完成了日誌備份和設備封存,在王乾事的帶領下離開了工作區。
門被關上的瞬間,工作區內凝固的空氣才仿佛重新開始流動。但那種壓抑和恐懼,卻更加深沉地籠罩在每個人心頭。所有人都知道,這次突擊檢查絕非空穴來風。
林墨坐回座位,感到一陣虛脫。他看了一眼李靜,她已經重新低下頭,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林墨知道,他們之間那根無形的線,因為這次突如其來的風波,被繃得更緊了。
趙隊長的網已經撒下,雖然第一次收網沒有抓到確鑿證據,但警惕必然大大提高。他們必須更加小心,任何進一步的行動,都可能帶來滅頂之災。
而那個剛剛驗證存在的漏洞,那條可能的“c通道”,在驟然泛起的漣漪中,似乎變得更加遙不可及,又似乎……更加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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