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終於落了下來,豆大的雨點砸在熱帶叢林的闊葉上,劈啪作響,很快就連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這雨水對於剛剛逃出“凱盛”園區的林墨和李靜而言,既是掩護,也是折磨。
雨水衝刷掉了他們留下的部分氣味和痕跡,增加了追兵追蹤的難度。但同時也迅速帶走了他們本就不多的體溫,濕透的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又冷又重。腳下的泥土變得濕滑泥濘,每一步都異常艱難,裸露的皮膚被帶刺的藤蔓和鋒利的葉片劃出一道道血痕,混合著雨水和泥漿,火辣辣地疼。
兩人沒有任何交流,隻是憑借著求生的本能和之前確定的“哀牢岔”方向,在能見度極低的雨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狂奔。肺部如同風箱般劇烈起伏,灼熱的空氣混合著雨水灌入喉嚨,帶來撕裂般的痛感。身後,園區那巨大的陰影早已被層層疊疊的樹木吞沒,但那種被無形目光鎖定的驚悸感,卻如影隨形。
林墨的大腦在飛速運轉。趙隊長絕不會善罷甘休,追捕可能已經展開。他們不能停留,必須儘可能遠離園區,在天黑前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藏身之所。他對緬北山地的了解僅限於一些基礎的地理知識和“陳默”這個身份應有的認知,在這片真正的原始叢林裡,他和李靜都隻是兩隻懵懂的獵物。
李靜的狀態比他稍好一些,她的呼吸雖然急促,但步伐依舊穩定,那雙總是隱藏在帽簷下的眼睛,此刻在雨幕中閃爍著狼一般的警惕和銳利。她手中依然緊握著那把磨損的軍用匕首,不時用它劈開擋路的藤蔓。
不知跑了多久,雨勢漸漸小了一些,天色也愈發昏暗。林墨感覺自己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雙腿如同灌了鉛,每抬一次都無比艱難。他靠在一棵巨大的榕樹氣根上,劇烈地喘息著,雨水順著頭發流進眼睛,一片模糊。
“必須……必須找個地方……過夜。”他喘著粗氣,對同樣靠在對麵樹乾上調整呼吸的李靜說道。這是他們逃出來後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沙啞乾澀。
李靜點了點頭,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目光掃視著四周。這裡已經深入山林,植被更加茂密,光線昏暗。“不能生火。”她言簡意賅地補充了一句,聲音同樣低沉。
生火會暴露位置,這是常識。但在這樣潮濕寒冷的環境下,沒有火源,一夜下來很可能失溫。
最終,他們找到了一處由幾塊巨大岩石形成的天然凹陷,上方有茂密的樹冠遮擋,相對乾燥一些。空間狹小,僅能勉強容納兩人蜷縮其中。
擠在冰冷的岩石縫隙裡,聽著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和不知名夜行動物的窸窣聲,兩人都沉默著。劫後餘生的慶幸早已被現實的殘酷所取代——饑餓、寒冷、疲憊、無處不在的危險,以及對前路的茫然。
林墨從濕透的口袋裡摸出那台老舊的收音機,幸運的是,它被塑料布簡單包裹著,似乎沒有完全進水。但他不敢開機,現在的他,連捕捉那微弱信號的勇氣都沒有。
“那把刀……”林墨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顯得有些突兀,“你怎麼會……”
“防身。”李靜的回答依舊簡短,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她將匕首橫放在膝上,閉著眼睛,仿佛在休息,但林墨能感覺到她全身肌肉依舊緊繃,處於高度戒備狀態。
林墨不再追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在這種地方。他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如何活下去,如何抵達“哀牢岔”。
他從另一隻口袋裡掏出一小塊用油紙包裹、已經被雨水浸透壓扁的乾糧,這是他從食堂偷偷積攢下來以備不時之需的。他將其分成兩半,將稍大的一塊遞給李靜。
李靜睜開眼,看了看他手中的乾糧,沒有客氣,接過去默默咀嚼起來。
兩人分食了這點可憐的食物,胃裡的灼燒感稍微緩解,但饑餓依舊。冰冷的濕氣無孔不入,牙齒開始不受控製地打顫。
“我們不能直接去‘哀牢岔’。”林墨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低聲分析,“趙隊長肯定能猜到我們的目標。那條路太危險。”
李靜“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需要繞路。而且,我們需要食物,需要確定更精確的位置。”林墨繼續說道,像是在對自己說,也像是在尋求李靜的認同。他攤開手心,用指尖在布滿水汽的岩石上粗略地畫著,“哀牢山範圍很大,‘岔’可能指任何一個河穀、山路的岔口。我們隻知道方向,沒有具體坐標。”
“信號。”李靜忽然開口。
林墨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是的,那個信標!如果“哀牢岔”是信標指向的位置,那麼理論上,越靠近那裡,信號應該越強,或者有其他的識彆特征。那台收音機,或許是他們唯一的導航工具。
但在這裡開機,風險同樣巨大。無線電信號也可能被探測到。
“明天……找個製高點,短暫開機試試。”林墨做出了決定。這是冒險,但似乎也是唯一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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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漫漫,寒冷和饑餓如同兩隻冰冷的爪子,攫取著他們的體溫和精力。林墨不敢睡熟,時刻豎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李靜似乎也保持著半睡半醒的狀態,偶爾會因為遠處一聲不知名的鳥叫或獸吼而瞬間繃緊身體。
黑暗中,時間流逝得異常緩慢。林墨的思緒飄回了園區,想起了阿斌驚恐的眼神,王德發的諂媚,孫浩的麻木,還有強哥的冷酷,趙隊長的陰沉……這一切仿佛已經變得遙遠,卻又如同烙印般深刻。妹妹林雪的臉龐在腦海中浮現,帶著淚水和期盼,這成為支撐他在這冰冷雨夜中堅持下去的唯一暖意。
他不知道李靜的目的是什麼,也不知道這場逃亡最終會走向何方。他隻知道,自己必須走下去,直到找到妹妹,或者……徹底倒下。
當第一縷熹微的晨光艱難地穿透茂密的樹冠,驅散部分黑暗時,林墨和李靜幾乎同時睜開了眼睛。兩人的臉色都蒼白憔悴,嘴唇凍得發紫,但眼神卻重新凝聚起決絕的光芒。
新的一天開始,亡命之旅,仍在繼續。他們爬出岩石縫隙,活動著凍得僵硬的身體,看了一眼身後依舊沉寂、但危機四伏的叢林,然後毅然轉身,向著“哀牢岔”的方向,再次踏上了布滿荊棘的征途。雨已經停了,林間彌漫著濃重的水汽和泥土的腥味,前路依舊迷茫,但腳步,卻比昨日更加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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