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牢山脈,黑竹溝。湍急的河水在腳下咆哮,渾濁的浪頭猛烈拍打著兩岸的岩壁和河心的巨石,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水汽彌漫,讓本就濕冷的空氣更添幾分寒意。
那根橫跨河麵的巨大樹乾,是通往對岸唯一的路徑,也是一道考驗勇氣與運氣的鬼門關。樹乾直徑約半米,表麵覆蓋著一層濕滑濃密的墨綠色苔蘚,幾處地方甚至長出了小小的蕨類植物,顯示它在此橫臥已有不短的年月。樹乾距離下方翻滾的黃褐色河水約有四五米高,這個高度摔下去,即便不被淹死,也極易撞上水下的暗石或岸邊的礁岩,非死即殘。
林墨和李靜站在樹乾的一端,河水奔騰帶來的震動仿佛通過樹根傳到了他們腳下。風穿過河穀,吹得人衣衫獵獵作響,也增加了保持平衡的難度。
“我先過。”林墨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的不適和手臂的酸痛,沉聲說道。他不能讓李靜去冒這個頭險,無論是出於男性的某種本能,還是作為前刑警的責任感,亦或是目前兩人中他體力稍好的現實考量。
李靜沒有爭辯,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將匕首插回腰後,空出雙手,目光緊緊鎖定在林墨身上,做好了隨時反應的準備。
林墨活動了一下手指和腳踝,將身上僅有的“行李”——那個舊收音機和空水瓶用藤蔓牢牢捆在背上,確保不會在過河時掉落或妨礙行動。他選擇了一種最穩妥的姿勢:身體微微下蹲,降低重心,雙腳一前一後,呈弓步,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濕滑的樹乾。
腳底傳來一種冰冷、滑膩、極不穩定的觸感。他必須將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腳下,調動起每一塊肌肉來維持微妙的平衡。他張開雙臂,如同走鋼絲的雜技演員,一點點向前挪動。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河風的吹拂、腳下樹乾的輕微晃動、以及下方河水震耳欲聾的咆哮,都在不斷乾擾著他的心神。他強迫自己不去看腳下奔騰的河水,將目光聚焦在樹乾前方那粗糙的樹皮紋理上。
一步,兩步,三步……
樹乾中段,可能是曾經斷裂又愈合的地方,有一個明顯的凹陷和扭曲,使得通過此處的難度倍增。林墨不得不更加小心,幾乎是手腳並用,趴伏在樹乾上,一點點蹭過去。苔蘚的濕滑讓他幾次險些失手,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每一秒都充滿了不確定的危險。
終於,在經曆了仿佛一個世紀般的漫長挪動後,林墨的腳踩到了對岸堅實的土地。他幾乎是踉蹌著撲到岸上,雙手撐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狂跳不止,一陣虛脫感襲來。
他回頭,看向對岸的李靜,用力揮了揮手。
李靜看到林墨安全抵達,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放鬆。她沒有絲毫耽擱,立刻以幾乎與林墨相同的姿勢踏上了樹乾。她的動作看起來比林墨更加輕盈協調,對身體的掌控力極強,仿佛經過特殊的訓練。但濕滑的苔蘚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
就在她行至樹乾中段那個最扭曲難行的地方時,意外發生了。她腳下的一塊苔蘚突然鬆脫,右腳猛地一滑,整個人的重心瞬間失衡,向側麵歪倒!
“小心!”對岸的林墨看得心驚肉跳,失聲喊道。
千鈞一發之際,李靜展現出了驚人的反應速度和核心力量。她的左手如同鐵鉗般猛地扣住了樹乾上一處凸起的、沒有苔?覆蓋的樹瘤,身體借著這一扣之力,硬生生在半空中做了一個劇烈的扭轉,重新將重心拉回,右腳也迅速找到了新的著力點。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險到了極致。
林墨在對岸看得手心全是冷汗。他注意到,在李靜身體失衡、左手猛扣樹瘤的瞬間,她右手的手腕處,似乎有一道細長的、顏色較深的舊傷疤一閃而過。那傷疤的形態,不太像是普通勞作或意外造成的……
李靜穩定住身形,沒有停留,加快速度,迅速走完了剩下的路程,安全抵達對岸。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額角見了汗,但眼神依舊冷靜。
“沒事吧?”林墨上前一步問道。
李靜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礙。她下意識地拉了一下右手腕的衣袖,將那道傷疤重新遮蓋住。
這個小動作沒有逃過林墨的眼睛,但他識趣地沒有多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在這種地方。那道傷疤,加上她過人的身手和反應,讓李靜的身份在他心中更加迷霧重重。她絕不是一個普通的“豬仔”。
兩人不敢在危險的河岸久留,稍事休息,補充了一點采集到的植物塊莖和用大樹葉接取的雨水,便繼續朝著信號指引的方向前進。對岸的地勢更加陡峭,叢林也更加原始茂密,但信號接收器裡傳來的節奏碼,確實比過河前又清晰穩定了一分。希望,就在前方。
就在林墨和李靜於原始叢林中艱難求生的同時,“凱盛”園區內部,一場沒有硝煙的權力戰爭正悄然升級。
趙隊長辦公室旁邊的監聽室內,技術人員戴著耳機,麵前是複雜的信號接收和分析設備。屏幕上,一條微弱但持續的信號波紋正在跳動,旁邊標注著大致的方向和距離估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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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隊,信號源還在移動,速度不快,但方向很明確,繼續朝著哀牢山深處去。”一名技術人員報告道。
趙隊長負手站在背後,麵無表情地看著屏幕。“我們的人呢?”
“獵犬小隊已經咬上去了,距離目標大概還有半天的路程。不過對方很狡猾,選擇的路線非常刁鑽,而且……似乎對山林很熟悉,反追蹤意識很強。”
“熟悉?”趙隊長冷哼一聲,“那個林墨,資料顯示是退伍兵,有野外基礎不奇怪。倒是那個李靜……查清楚她的底細了嗎?”
手下露出為難的神色:“趙隊,能查到的信息很少。她是通過‘蛇頭’老黑那邊送過來的,檔案很簡單,國內欠了高利貸跑路的。老黑那邊……上周因為‘泥鰍’的事,已經被‘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