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一陣輕微的耳鳴傳來,他腦子一晃,感覺天旋地轉。
“你將歸體。”
“等等!我還沒問清——”
話未說完,眼前忽地一黑,再睜開眼時,他已經站回了胡家門前那塊青石板上,太陽剛好從東山升起,晨光溫柔地灑在臉上。他伸手掏了掏衣襟,那顆青果依舊躺在那裡,冰涼沁手,泛著淡淡光澤。
“不是夢。”他喃喃說。
身後忽傳來一道聲音:“仁澤哥?你剛才是不是在自言自語?”
他一回頭,是村口早起掃院的林春翠。
宋仁澤穩了穩神,咧嘴笑了笑:“夢裡摘了個果子,醒來還在身上,你說怪不怪?”
林春翠眨了眨眼:“哎喲,你不會是上山喝了老葉家的燒酒,又沒醒透吧?”
“嗬,可能是。”他笑著擺擺手,轉身大步離開。
回到家中,他立刻將門閂緊,又翻出一個小瓦缸,把那顆青果輕輕放入。望著缸中那晶瑩欲滴的果子,他喃喃道:
“既然老天給了我這麼塊寶地,那我不能白拿。”
他轉身取出自己一直留著的山豹皮包,裡頭包著十幾顆從山裡帶回、乾裂的草種,都是他試圖馴化未果的。他望著這些種子,沉聲道:
“咱得重新走一回山了。先選幾樣上好藥草、能繁殖的禽獸試試看……先不告訴彆人,等我真種成養活了,再圖大事。”
他隨手掀開門簾,又回望了一眼院中的石磨,輕笑一聲:
“你這回,是給我壓糧還是磨靈果呢?”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衣袖裡的那顆青果似有感應般微微顫動,散出一絲清香,那股香氣,沿著他腳下的土地,悄然鑽進土中。
當晚,宋仁澤便背著包,再度悄悄入山。他的目標不是獵殺,而是“選種”。
“小狐狸、青紋雞、靈芝根、灰尾兔……”他一邊數著,一邊打起精神。
“這一回,咱是養百獸,種靈草,改天換地——可不能像以前一樣,光靠捉和挖,得靠育。”
宋仁澤閃身而入,門隨即關上。屋裡光線昏黃,一盞油燈掛在牆角,映得屋子裡煙熏火燎、陳設簡陋。一張方桌,幾把破椅,牆上掛著一口獵槍和一張褪色的獸皮圖,屋裡彌漫著一股乾燥草藥和獸腥混雜的味道。
那人是個瘦高個,皮包骨頭,眼神卻鋒利如刀。他盯著宋仁澤看了片刻,才問道:“你是……?”
“宋仁澤,原本是南溝村的。”宋仁澤微一點頭,從衣襟裡摸出一張已經發黃的紙角,“這是你們當年給我爹留的信物。”
那人接過來,借著油燈細看片刻,終於神情鬆了幾分,鼻子裡哼了一聲:“你爹是老宋頭?‘西嶺五鷹’裡那個用骨針的宋大仁?”
“正是。”宋仁澤點頭。
那人把信物放回桌上:“我叫牛震山,過去跟你爹一塊兒進過兩次黑林口。他那會兒救過我一命。”他頓了頓,又道,“你是奔著哪樁事來的?”
宋仁澤壓低聲音:“獵物的事。”
“什麼獵物?”
狗娃喘著氣問:“就這一下,能炸死它們不?”
“死不了。”宋仁澤苦笑,“但夠它們一陣子不敢再動彈。”
刁鐵生啞著嗓子問:“你們是……哪村的?”
“咱是鎮南那邊獵隊的。”宋仁澤道,“你們到底怎麼被襲的?”
“我和我叔來設夾子……聽說這穀口近年老有人失蹤,就想著來碰碰運氣。”刁鐵生咬牙,“哪知那頭母鬣狗跟瘋了一樣,半夜帶一窩撲上來……我叔拚命護我,我才……”
他說不下去,眼圈又紅了。
宋仁澤摸出水壺遞過去:“喝一口,回去再細說。”
狗娃抱著膝蓋看了會山口那邊,還黑著呢,但天邊已經泛起一抹灰白。
“澤哥,咱……這事要不要報給鄉裡?”
“當然要。”宋仁澤點點頭,“這不是單個獵人能處理的了——得組織火力清剿。”
“那咱回村?”
“不。”宋仁澤站起身,目光冷峻,“回嶺上,我要帶些人,趁這火還在,徹底拔了這窩根!”
“好!”狗娃也站了起來,“我跟你乾!”
“彆動!”他低聲喝住牛震山。
牛震山也反應快,立刻半跪伏地,手穩穩壓在刀柄上,一雙眼緊盯那片草叢。
那黑影顯然也察覺了動靜,輕輕動了動身子,卻沒有起身逃跑,反而換了個角度,像是在觀察兩人。
“不是狼。”宋仁澤壓低聲音道,“你看它那趴伏的姿勢,尾巴短,耳朵也沒豎起來。”
“貓科?”牛震山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興奮卻沒放鬆,“野貓?還是豹?”
“不像豹,體型小些。你守著,我去繞它後邊。”宋仁澤緩緩抽出匕首,往一側繞去。
牛震山輕輕點頭,身子不動,眼神卻死死鎖著那處草動。
林中風一吹,枝葉沙沙響,但兩人呼吸都仿佛凝住。宋仁澤悄悄繞過一棵長著地衣的老槐樹,借著樹乾遮擋慢慢靠近。離得更近了,他終於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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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竟是一隻鬣狗!
“臥槽——”他心頭一沉。
這玩意成群活動,一隻絕不孤單!
他迅速舉手比了個“撤”的手勢。
牛震山先是一愣,隨即麵色劇變。他明白宋仁澤不會輕易退,讓他撤,肯定是有更大的隱患。
但剛要後撤,草叢“嘩”地一聲,三條影子齊刷刷躥出,動作快得幾乎模糊!
“左邊!”宋仁澤一聲暴喝,長匕首寒光一閃,刺入衝他最近那頭鬣狗肩胛。對方慘叫一聲,卻不退,反而嘶咬著朝他撲來。
牛震山也衝了上來,一刀砍在另一頭鬣狗背脊上,那狗吃痛,卻轉頭咬住他褲腳。
“畜生!”他怒吼著舉刀再劈,砍斷了鬣狗脖子。
“彆戀戰!林子裡可能還有!”宋仁澤一腳踹飛撲上來的那頭狗,身上帶著一條血印子,回身道,“快撤!”
“它們跟著了!”牛震山回頭一看,草叢裡又鑽出兩頭,一大一小,眼裡都是泛綠的光。
“往坡下跑!”宋仁澤揮刀砍倒樹枝,“我記得那邊有個塌水溝!”
兩人奔跑之間不斷回頭掩護,鬣狗窮追不舍,尤其那頭大的,身上帶著疤痕,一副老成的樣子,顯然是這群裡的首領。
“它盯上你了!”牛震山氣喘籲籲。
“我引開它!”宋仁澤突然斜刺裡衝出,“你快去溝邊設火,我來斷後!”
“你彆送命!”牛震山怒吼。
“信我!”
說完,宋仁澤猛地拔出火折子和乾引線,在草葉上一劃,點燃了枯枝,接著飛快地撒下一把乾艾草,引燃成煙。
鬣狗不喜歡火,果然幾頭畜生頓了一頓,但那老鬣狗還是撲了過來。
宋仁澤不退,反倒從腰後扯出小弓,一支毒箭刷地射出,正中那鬣狗眼窩。
“咻——噗!”血花四濺。
那頭老鬣狗打了個滾,竟沒立刻死,仍在地上掙紮,利爪刨土,喉嚨裡發出嗬嗬怪響。
“媽的硬得很!”宋仁澤心道一聲不好。
這時,後邊傳來牛震山的喊聲:“快,這邊有窩坑!能困住它!”
宋仁澤邊退邊將第二支箭搭上,朝後奔去,鬣狗已開始虛弱,但兩頭小的卻追得更緊。
“先困一頭!”牛震山從坑邊抽出長繩,套成圈,甩手套向奔來的一頭小鬣狗。
那狗沒料到有圈,一腳踩進,立刻被扯翻在地。牛震山猛地勒緊,一刀抹了脖子。
另一頭卻機靈得很,轉頭鑽進雜草叢,消失了。
“跑了?”牛震山咬牙。
“彆追!”宋仁澤拉他,“老的還活著。”
他們轉身,那隻首領鬣狗已倒在火堆前,氣息奄奄,但仍齜牙咧嘴,死死盯著他們。
“乾脆一刀了結它。”牛震山舉刀就要上。
宋仁澤卻攔住:“留著,有用。”
“你想乾嘛?”
“這張皮兒比普通鬣狗值錢,身上疤多,野外搏鬥留下的,鋪出來就是一張活履曆。”
“你是說……用來換大貨?”
“正是。”
牛震山想了想,點頭:“成,那你來綁。”
宋仁澤從背包裡抽出鹿筋繩,繞著鬣狗腿腳脖子勒得死緊,還特意將嘴用麻布包住,才算收拾妥當。
“這狗你打的,皮歸你,我要骨頭做箭頭。”牛震山拍了拍他肩。
宋仁澤笑了:“行,回頭我再割些筋拿去兌貨。”
兩人拖著獵物往回趕,途中仍小心警惕,唯恐跑掉的那頭折返咬人。
“今兒要不是你火點得快,我腿都讓咬斷了。”牛震山擦了把汗。
“你反應也快。”宋仁澤喘著氣,“那幾刀下得準,換個生手怕是腿都搭進去了。”
“咱們明兒得繞遠點,估計這一窩鬣狗窩就在這林子西南口。”
“我也這麼猜。”宋仁澤沉吟道,“等天亮再探。”
回到營地,狗娃正守著火堆發愣,一見倆人拖回來隻奄奄一息的鬣狗,嚇得跳起來。
“你們你們——這是哪兒抓的?不是說隻是探查?”
“臨時起意,碰上就收了。”宋仁澤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