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順著印子往前看看。”
走了不到半裡,忽聽得前方傳來幾聲低吼。三人立刻伏下身,藏在草叢中。
隻見前方一隻灰狼正咬著一隻山兔,鮮血順著牙齒流下,狼眼在月光下閃著綠光。
“鐵牛哥,打不打?”宋仁澤壓低聲音。
“彆急,還有彆的。”
果然,不遠處又竄出兩隻,比那隻更大。它們圍著屍體轉圈,發出低沉的呼呼聲。
趙滿倉咽了口唾沫,“三隻,咱能行不?”
“能!”王鐵牛低喝一聲,舉起獵槍,“我打左邊那隻,滿倉右邊,仁澤掩護,聽我口令——打!”
“砰——砰——砰——!”
三聲槍響,山穀回蕩。兩隻狼當場倒地,第三隻中彈跑進了樹林。
“快追!”
宋仁澤提著槍,跟著衝進密林。那隻狼跑得飛快,拖著血跡在林間穿梭。
“它受傷了!”趙滿倉指著地上的血跡。
“彆急著追太近,”王鐵牛警覺地說,“狼狡猾,可能設圈套。”
果不其然,前麵忽然傳來“嗷——”的一聲,左右兩邊竟又閃出兩隻狼!
“糟了,是狼群!”宋仁澤驚叫。
“快上樹!”鐵牛吼道。
三人迅速攀上旁邊一棵老槐樹。幾隻狼在下方圍著,呲牙咧嘴地吼著。
趙滿倉冷笑一聲,“看誰耗得過誰。”
“不能光躲。”王鐵牛冷靜下來,從腰上摸出火油瓶,“仁澤,拿火把。”
“啊?要放火?”
“燒不死它們也得嚇退它們!”
宋仁澤點燃火把,把火油潑下去。火光“呼”的一聲亮起,幾隻狼嚇得連連後退。那股焦味和熱浪讓山林都震了一下。
“好家夥,這下怕了吧。”趙滿倉笑出聲。
王鐵牛瞄準,連開兩槍,終於打倒了逃竄的狼。
山風卷著火焰,夜色被照得一片通紅。狼群終於退去,林間隻剩下燒焦的味道和幾具狼屍。
宋仁澤坐在樹枝上,氣喘籲籲:“我……我還以為回不去了。”
王鐵牛拍了拍他的肩:“這就是打獵。人和獸,差的就是誰更有膽子。”
趙滿倉咧嘴笑:“今兒賺大了。狼皮一張頂三張鬣狗皮,值老多錢呢。”
宋仁澤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下麵那幾隻死狼,心裡一陣發麻,又有點興奮——那種從死裡逃生的暢快,讓他有種說不出的衝動。
“鐵牛哥,”他忽然問,“你當初打獵,是為了錢,還是為了這股子感覺?”
王鐵牛愣了下,笑著搖頭:“年輕時是為了錢,後來嘛……就成習慣了。山裡有啥,就想去闖一闖。”
趙滿倉插話:“可不是。人要是老呆在村子裡,能憋瘋。上山趕海,才知道活著有意思。”
“那我也要學。”宋仁澤眼神堅定,“以後不光打魚,我還要會打獵、趕山、識獸跡。”
王鐵牛笑著點頭:“好,有誌氣。等你哪天能獨自打下一頭野豬,再說自己是獵人吧。”
宋仁澤重重點頭。
夜色再一次籠罩山林,火光在風中跳動,幾人守在樹上直到天明。晨光灑下,霧散開時,他們下了樹,把獵物裝好,扛著下山。
一路上,趙滿倉哼著山歌,鐵牛背著狼皮,宋仁澤提著獵槍,腳步穩健。
“鱔魚有洞,得順水摸。”宋仁澤抬頭看看天,“再摸一個時辰,差不多天就亮了。”
兩人沿著水塘邊又下了幾根竿子,月光從雲縫裡漏下來,照在濕漉漉的泥地上。遠處傳來夜鷺的叫聲,還有風吹竹葉的沙沙聲。
“老大,你說咱要是能攢點錢,是不是能去縣城開個魚攤?”李二虎邊走邊說,“我聽人說城裡人有的是錢,就喜歡買這種野的。”
“想得倒美。”宋仁澤笑了笑,“擺攤也得批條子。再說,哪來那麼多魚?這塘子能撈幾回?”
“那也比在地裡刨強。”李二虎低聲說,“我看你會手藝,要是肯去城裡修自行車,也能混口飯。”
“我去過。”宋仁澤神情淡淡,“七九年去的,在縣修配廠乾了半年,後來返鄉了。”
“為啥?”李二虎驚訝,“那可是好事啊。”
“廠子裁人,返鄉潮,誰留下?”宋仁澤搖搖頭,“回來也好,家裡娘還在,總不能讓她一個人守著那幾間破屋。”
李二虎沉默了一下,忽聽“咕咚”一聲,遠處那根竿子猛地傾斜下去。他倆同時一愣。
“這下是真大的!”李二虎第一個衝過去,雙手一抓竹竿,竿頭被扯得彎彎的,力氣大得驚人。
“彆硬拽,順著它!”宋仁澤一把扶住他,倆人一前一後,腳下踩得泥漿直冒。鱔魚在水裡拚命掙紮,帶起一串水泡。宋仁澤眼疾手快,一腳踩住繩頭,猛地提竿。
隻聽“啪”的一聲,一條有小臂粗的黃鱔被甩上岸,滿地亂竄。
“我的天,這得有兩斤!”李二虎大叫。
“彆讓它鑽回去!”宋仁澤彎腰一按,用手中的竹竿擋住。那鱔魚甩得厲害,鱗片摩擦得“咯咯”響。好半天才被塞進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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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值錢嘍。”李二虎咧嘴笑,“城裡那邊一斤能賣八毛。”
“你也真敢開口。”宋仁澤笑,“能賣五毛就不錯了。”
“那也能換兩斤米。”李二虎憨厚地笑,“這要再捉幾條,娘能蒸頓白饃吃。”
說著,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夜越來越深,霧氣也重。遠處傳來村頭狗叫,似乎有誰起早。
“再摸一會兒,就收吧。”宋仁澤說,“天亮了不好乾。”
兩人又忙活了一陣,捉了四條大鱔魚,三條小的。等收完竿,天邊已經泛出魚肚白。
李二虎背著布袋,笑得滿臉喜氣:“老大,咱這一夜可值當。”
“走,回家先給娘燒壺薑湯,彆著涼。”宋仁澤笑著說。
“那魚要不要先放井裡?”
“放井底涼,能養一兩天。等中午拿去供銷社,省得死在路上。”宋仁澤說完,回頭看了看那片水塘,臉上露出幾分滿足,“要是天天這樣,也算有盼頭。”
回到村口,天已亮透。雞鳴此起彼伏,炊煙從屋頂升起。
李二虎把布袋掛在樹杈上,看著魚在袋裡蠕動,咧嘴笑個不停。
“老大,要不我先去地裡看看紅薯?娘昨天說地頭那片該翻了。”
“去吧。我得回去把魚養好。”宋仁澤應道,“午後一起去鎮上。”
“好。”李二虎一口答應,扛起鋤頭走遠了。
宋仁澤回屋,把魚一條條放進井裡,用石板壓好,又從灶台下掏出半袋乾稻草,打算中午去鎮上換米。他娘在屋裡咳嗽幾聲,問道:“仁澤,是你啊?”
“是我,娘。夜裡去塘邊摸了幾條鱔魚。”
老太太撐著門,眼神慈祥又疲憊:“夜裡涼,你身上沒沾濕吧?”
“沒事。”宋仁澤笑笑,“娘,等我換回米,給你煮碗鱔湯。”
“這年月,能吃上鱔湯也算享福了。”老太太笑著搖頭,“可你也得顧著自己,彆淨想著家。”
宋仁澤應了一聲,心裡一陣酸。
午後,太陽正毒。李二虎挑著擔子趕來,興衝衝地喊:“老大,走不走?再不去,供銷社要收攤了!”
“走。”宋仁澤把井裡的鱔魚撈出來,用濕布包好,裝進竹籃。兩人沿著土路往鎮上走。路兩旁稻田一片金黃,秋風一吹,稻穗搖曳。村裡幾個娃在水溝邊抓螃蟹,笑聲不斷。
“你說要是能多弄幾回,這活兒也挺好。”李二虎邊走邊說。
“鱔魚也有數,不能太狠。”宋仁澤說,“留些給來年,才長得出來。”
“老大你真會算。”李二虎笑,“難怪你當年是小隊長。”
宋仁澤笑而不語。到了鎮上,兩人提著魚進了供銷社後頭的小食堂。掌櫃老周是熟人,一看他們的魚,眼睛都亮了。
“喲,這鱔魚新鮮啊!今天才下塘?”
“剛捉的。”宋仁澤說,“要的話,全給你。”
老周掂了掂,點頭道:“這幾條好。按五毛一斤算,你這共八斤多,四塊三,行不?”
“行。”宋仁澤爽快點頭。
老周去櫃台裡取了錢,又順手遞給他們兩張糧票,“拿去兌米吧,今兒正好來了新糧。”
李二虎接過糧票,樂得直撓頭:“老大,咱這算發了。”
“彆高興太早。”宋仁澤笑著說,“明兒該乾啥還得乾。”
兩人出門時,鎮子上人聲鼎沸,賣菜的、推磨的、修鞋的都在吆喝。陽光照在塵土飛揚的街上,帶著點暖意。李二虎買了兩個燒餅,一邊走一邊吃:“老大,你嘗嘗這燒餅,真香。”
宋仁澤接過一個,笑著說:“你這肚子啊,一餓就不行。”
“嘿,人哪,乾活就得吃。”李二虎笑嗬嗬地說,“等回去我再捉幾條小的,曬乾留著,能過年吃。”
“好主意。”宋仁澤點頭。
回村的路上,夕陽漸沉,金紅的光灑在稻田上。兩人肩並肩走著,風裡帶著稻花香。
李二虎忽然說:“老大,你說咱要是一直這樣,能不能活得比彆人寬裕點?”
宋仁澤看著遠處的炊煙,沉吟片刻:“人得靠自己。天再窮,也能活出個樣。”
李二虎咧嘴一笑:“那就聽你的,明晚我還去摸魚。”
“二虎!往左!它要鑽溝裡!”宋仁澤吼道。
“我看見啦!”李二虎低聲應著,猛地一個弓步,長矛往下一戳,正中魚鰭根。黑獠魚吃痛,尾巴一擺,水浪衝天,李二虎被打得一個趔趄,整個人撲進水裡。
“二虎!”宋仁澤大喊,腳下卻不敢鬆,怕一鬆手魚就跑了。
李二虎一個翻身從水裡爬起,嘴裡吐著泥,怒道:“娘的,這畜生真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