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講理,是規矩。”宋仁澤淡淡地說,“海是公的,靠的是人情。要是光顧自己,哪天出事沒人幫你。”
“我懂了。”
他們一筐筐把魚挑出來,裝在竹簍裡。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灘上已經熱鬨起來,村裡人提著桶、背著簍都來了。有人笑著喊:“仁澤,今天收成不錯啊!”
“還成,老天給麵子。”宋仁澤笑著回應。
婦人們圍上來挑魚,嘰嘰喳喳地議價,孩子們在一旁蹦著看。李大寶看著那一筐筐亮閃閃的魚,心裡又激動又踏實。
“宋叔,這活兒真有意思。”
“嗯。”宋仁澤擦了擦手上的鹽水,“這就是海給的飯。你隻要不偷懶,老天不會餓你。”
他看著海麵,神情溫和,像是又看見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李大寶站在他旁邊,忽然說:“宋叔,我決定了,明年我也要攢錢買條船。”
宋仁澤笑了笑,拍著他的肩膀,“好,等你那天真撐起船,我給你當第一個幫工。”
宋仁澤點點頭:“黃鱔肉緊,城裡人愛吃。要是能捉上來個十來斤,足夠換一袋米了。”
李二虎“嘿嘿”一笑,扭頭看看水麵。夜幕已經壓下來,稻田那邊的青蛙叫得亂成一片,遠處的蘆葦搖著影子,水汽混著泥腥味撲麵而來。
“這鱔魚晚上才出洞,咱得耐著性子。”宋仁澤蹲下,把竹筒一一排好,往裡麵塞進切好的蚯蚓。“鱔魚聞腥,見活的就鑽。二虎,你再去那邊塘角多挖點泥,把筒埋一半。露太多它不敢進。”
“得嘞。”李二虎答應著,挽起褲腳,光腳踩進水裡。涼意一陣陣往上冒,腳趾纏上稀泥,黏得緊,他打了個哆嗦,咬牙笑了笑,“這水可真冷,老大,你說這玩意兒不怕冷嗎?”
“鱔魚鑽洞,身子有油水,怕啥冷。”宋仁澤把最後一根竹筒也安好,抬頭望望天色。天邊的雲層被月亮撕出一道縫,一線微光照在水麵,鱗片似的光點閃動不休。
“這天亮堂得很,正好。”他道。
李二虎跳上岸,拍了拍腿上的泥:“老大,咱放這麼多筒,一晚上能捉幾條?”
“要看運氣。”宋仁澤把肩上的背簍放下,從裡頭摸出一支旱煙點上,吐出一口白煙,“鱔魚精得很,水裡要是有人腳步聲重,它就縮進洞。咱得輕著點。”
“那可得慢慢蹭著走了。”李二虎學著貓的步子,弓著腰,在水邊一點一點挪。忽然,他指著不遠處的水草堆小聲說:“老大,你看那兒,是不是有個鱔洞?”
宋仁澤眯起眼,一看那水麵果真有個細小的氣泡咕嘟冒出來,像有人吹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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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戲。”宋仁澤咬掉煙頭,壓低聲音,“二虎,去拿竹簽,輕輕探探。”
李二虎貓著腰湊過去,伸出竹簽在水口一戳,隻見那氣泡立刻停了,水草微微一動。他屏住呼吸,慢慢拔出竹簽,一條黃得發亮的鱔魚尾巴居然從洞口探了出來。
“出來了出來了!”他壓低聲音喊,手還在抖。
宋仁澤一把按住他手腕:“彆慌,慢點。你用手去摸它尾巴,順勢一捏,往外抽。鱔魚滑,你要穩。”
李二虎點頭,手探下去,指尖一沾就覺那鱔身冰涼滑膩。他深吸一口氣,猛地一握,那鱔魚立刻亂甩,水花濺了他一臉,他一邊笑一邊罵:“娘咧,這玩意兒真滑!”
宋仁澤眼疾手快,一下子抄住鱔頭,用力往上提。那鱔魚在月光下扭成一條金帶似的,劈裡啪啦亂打,差點從他手心滑脫。他趕緊塞進竹簍裡,用草繩勒住簍口。
“這條有半斤。”他笑著說,“開個好頭。”
李二虎擦了把臉,喘著氣道:“這還隻是頭一條。老大,要是能捉個十幾條,明早我請你喝高粱酒!”
“喝啥酒,先把肚子填飽再說。”宋仁澤笑道,拍拍他肩,“走,去那片淺灘看看,那兒水溫適,鱔魚愛鑽。”
兩人提著竹簍,沿著田埂慢慢走。夜風涼颼颼,蛙聲此起彼伏,月光打在水麵,像碎銀一樣。偶爾遠處傳來幾聲狗吠,村子那邊亮著昏黃的油燈,風裡飄來炊煙味兒。
“老大,”李二虎忽然說,“你說咱乾這個,算不算走偏門?萬一被生產隊知道了,會不會扣工分?”
宋仁澤笑了笑:“鱔魚又不是公家的。隻要不偷稻田裡的,就算自個兒捉。再說了,咱也不是光圖錢,家裡沒米,總得想辦法。”
李二虎點頭:“也是。上回家裡斷炊,我娘還拿紅薯皮熬粥,喝完那一鍋,嘴裡全是渣子。”
“窮日子怕啥,隻要肯乾,遲早有出路。”宋仁澤一邊說,一邊蹲下身去,把手伸進水裡摸探,“你看這地勢,水下軟,應該有洞。”
他摸了幾下,果然摸到一個圓滑的口子,用竹筒輕輕探入,再塞進蚯蚓,壓實泥巴。
“就這口,明早保準有收成。”他說完,又起身拍拍手上的泥。
“老大,你說鱔魚也怪,白天躲得沒影,晚上就滿地亂竄。”李二虎嘀咕。
“那是天性。鱔魚怕亮,夜裡才敢出。你想啊,白天有鷺鷥、白鶴在上頭盯著,它要是敢露頭,還不得被叼走?”
“哈,這倒有理。”李二虎樂了,撓撓頭,“鱔魚這脾氣,倒跟咱們這些人差不多——白天不出聲,晚上出來折騰。”
“那得看折騰能不能換口飯吃。”宋仁澤笑著說。
兩人邊聊邊乾,竹筒一排排地插在岸邊。到了半夜,天上雲開月出,田野銀光一片。宋仁澤坐在堤上歇腳,拿出乾煙葉點上,煙火在黑夜裡閃亮。李二虎躺在草裡,咬著根狗尾草,眯著眼望天。
“老大,你小時候是不是也來這兒摸魚?”他問。
“嗯,那會兒窮啊,家裡沒油鹽,就靠河裡那點活計。記得有一回,我和你三叔來摸黃鱔,結果遇上蛇,嚇得我鑽進水裡一宿。”
“哈,那得冷死。”李二虎笑得直拍腿。
“冷倒還好,第二天醒來才發現褲子被水蛭咬了三條口子。”宋仁澤搖頭,“那次算是記牢了,摸魚得小心。”
“那要是鱔洞裡鑽出蛇,可咋辦?”
“蛇洞和鱔洞不一樣。鱔洞圓滑,水口小;蛇洞有腥味,還能看到鱗痕。”宋仁澤語氣淡淡,“久了就能分辨。”
“原來還有這門道。”李二虎感歎。
“趕海、趕山、打獵,哪行不是靠眼力?”宋仁澤輕歎,“咱這輩子沒彆的本事,靠這點手藝混口飯吃罷了。”
夜漸深,露水打在頭發上,涼意更重。兩人又去巡了一圈,檢查竹筒。忽然,一處水麵泛起一陣亂動,浮漂在月光下晃得厲害。
“有動靜!”李二虎一躍而起,掀起褲腳衝過去。
他伸手一提,竹筒裡啪地掉出一條大鱔魚,那身子粗得像胳膊,扭得飛快。李二虎嚇得往後一跳,差點摔在泥裡。
“哈哈,發了!”宋仁澤笑著衝上來,把那鱔魚按住,“這條起碼一斤半!”
“老大,這回真賺了!”李二虎笑得合不攏嘴。
“彆光高興,快放進簍裡。再巡一圈,明早五點得收。”宋仁澤抹抹汗,神色平靜,卻藏不住眼裡的光。
夜風吹動水草,遠處雞叫隱隱。等他們最後一輪收完,竹簍裡已有十幾條黃鱔,活蹦亂跳。月亮快落山了,東方泛起魚肚白。
“夠了,走吧。天亮讓人看見可不好。”宋仁澤提起簍,腳步輕快。
李二虎扛起竹竿,一邊走一邊數:“一、二、三……十五條!老大,這回得換兩袋米!”
“嗬嗬,彆數了,回家先睡一覺。等下午拿去供銷社,記得嘴嚴點。”宋仁澤叮囑。
“我懂。”李二虎點頭,笑得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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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沿著田埂走回村口,天光漸亮,露水打在腳背上,涼絲絲的。村裡雞叫聲此起彼伏,炊煙開始升騰。
宋仁澤停下腳,回頭望了眼那片水田。昨夜的月光已散,隻剩一片淡淡的霧氣。
“這地方啊,藏著金子。”他說。
李二虎疑惑地看著他:“哪來的金子?”
宋仁澤笑笑:“能換米的,就是金子。”
李二虎連忙把手裡的簍子拎緊:“成,老大,你走前頭,我跟緊你。”
兩人踩著濕滑的淤泥往岸邊走,腳下咯吱作響。夕陽早已落儘,天邊隻剩一絲暗紅的光,海風裡帶著腥味。
“這回可撈著了,”李二虎一邊走,一邊喘氣,“那幾隻花蟹,得有兩斤重,拿回去賣了能換點鹽。”
宋仁澤笑了笑:“先彆高興太早,回得了家再說。昨晚上我聽見那邊的野狗叫,八成又有野豬下山。要是明兒個去趕山,也許能逮一頭小的。”
“真要去?”李二虎愣了下,“這幾天下雨,山裡滑,槍也潮。再說你那‘老五六’早就該上油了。”
“上不去山,咱還吃啥?你看這年景,海邊的貝也少,地裡荒著一半,隊裡的活一完,大夥都去山裡放夾子。”宋仁澤停下腳步,用竹篙探了探前麵的水,“你不去我自己去。”
“誰說我不去。”李二虎嘟囔,“就怕嫂子不讓。上回你摔了那次,回來她哭了一宿。”
宋仁澤苦笑:“女人家的話,聽個意思就成。家裡沒米了,哭能當飯吃?”
李二虎撓撓頭,沒再說話,隻聽得浪聲一陣緊過一陣。
他們快到岸時,忽然聽見不遠處“撲通”一聲。
“啥動靜?”李二虎壓低聲音。
“可能是魚被困潮溝了。”宋仁澤眯著眼,“去看看,離岸不遠。”
兩人趟著齊膝的水過去,果然見一條黑乎乎的大魚在泥裡翻滾,尾巴拍得水花亂濺。
“哎呀,這不是石斑!”李二虎驚喜地叫,“仁澤,這一條少說五六斤!”
“彆喊,彆喊。”宋仁澤丟下簍子,蹲身掏出手裡的竹叉,“你從那邊圍,彆讓它竄走。”
“得嘞!”李二虎繞到一旁,嘴裡還小聲念叨,“今天走運,老天爺賞飯吃。”
那魚在泥水裡猛地一蹦,幾乎撞到宋仁澤的腿。宋仁澤眼疾手快,一叉下去,竹叉正中魚背,隻聽“咯吱”一聲,泥水都震開一圈。
“逮住了!”李二虎一撲上去,兩人合力把魚抬進簍子裡。
“行了,夠本了。”宋仁澤笑出聲,“這回回去嫂子也不念叨了。”
兩人上岸時天已全黑,星星稀稀落落掛在天邊,潮水拍著岸腳,發出低沉的響聲。
回村的路蜿蜒著穿過一片紅樹林,夜裡有蚊蟲嗡嗡,腳下偶爾傳來青蛙的叫聲。
李二虎打著手電,光一晃一晃:“老大,你說那野豬真在咱後山?”
“真有。”宋仁澤肯定道,“上月我看見拱地的痕跡,還有糞。大的怕有一百多斤,小的也有七八十。”
“那要真打著,夠吃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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