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虎提著叉子瞅了半天:“這蛇夠肥,能熬油。”
宋仁澤眯眼:“可不能亂動,這蛇多半護著蜂窩。”
他們繞過去一看,果然,山崖上有個巨大的野蜂窩,金黃一片。
“成,這下有甜頭了。”李二虎樂得直咧嘴,“明兒我備點煙硝,你拿那舊蜂桶,一起取蜜。”
第二天,太陽落山後,兩人摸到崖下。宋仁澤點燃煙硝,濃煙飄起,蜂群嗡嗡亂飛。
“快!”宋仁澤壓低聲,舉著竹杆去挑蜂巢。蜂蜜順著手流下來,甜得發膩。
李二虎顧不得被叮,笑得直喘氣:“咱這回賺大了,夠吃一個月!”
“聽那聲,是不是野豬?”李二虎抬頭,整個人都繃緊了,眼珠子死死盯著外頭黑漆漆的樹林。
宋仁澤放下碗,手已經摸到火叉柄上:“有可能,這陣子山果多,它們愛出來拱地。”
話音剛落,院外的草叢忽然“嘩啦”一響,接著是一陣沉悶的“哼哧哼哧”。地麵微微震動,火堆邊的鐵鍋都跟著顫了一下。
李二虎倒吸一口涼氣:“真來了!”
還沒等他站起來,一團黑影猛地從院牆那邊衝進來,帶著風聲和泥土的腥味。那是一頭足有兩百多斤重的野豬,獠牙在火光下一閃一閃,像兩把彎刀。它鼻子哼著白氣,渾身的糙毛全豎了起來,眼睛紅得像火。
“快閃!”宋仁澤一聲大喝,一把推開李二虎,自己迎著那團黑影衝上去。
野豬被火光晃了一下,怒哼一聲,頭一低就頂了過來。那一撞的力道,仿佛能掀翻一堵牆。宋仁澤腳下一滑,借勢橫叉一撩——火叉的鐵尖正中野豬肩頭,金屬與骨頭撞出一聲刺耳的“鏗”。
野豬痛得狂叫,身子一甩,把火叉帶得一陣晃。火堆旁的火星飛濺,劈裡啪啦散開。
“老宋!閃開!”李二虎扯起一根燒紅的木棍就往那畜生頭上砸去。野豬被砸得晃了晃頭,凶性更盛,猛地朝宋仁澤撲過來。
宋仁澤一個側身,火叉斜著一帶,正好卡在豬頸下方。他咬緊牙,腳後跟一蹬地,整個人壓在火叉柄上,用儘全身力氣往下頂。
“畜生,給我趴下!”
火叉的尖端一點點刺進野豬厚厚的皮肉,鮮血順著鐵杆往下滴。野豬發出淒厲的叫聲,拚命亂蹬,四蹄把地麵刨得泥塊飛濺。
李二虎見狀,提起柴刀衝過去,瞄準野豬的後腿一刀下去。刀口深深陷進肉裡,鮮血噴得他一臉。野豬嘶吼著甩尾一掃,掃得他往後一仰,差點栽倒。
“它要拱棚子!”李二虎大喊。
宋仁澤吼了一聲:“拱它娘的棚子!”他雙臂青筋暴起,再次用力一壓,火叉徹底貫穿豬頸。野豬仰頭嘶叫一聲,身子抽搐了幾下,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帶起一股熱氣和血腥味。
兩人都被震得退了幾步,喘著粗氣。
“死、死了?”李二虎提著柴刀,還不敢靠太近。
“死透了。”宋仁澤俯下身,用叉尖撥了撥,那野豬的眼珠子已經發灰,身子一抽一抽的。
“可以。你去砍幾根竹子來。”
倆人合力做了個簡易絆套,擺在獸道上。忙完後,李二虎笑道:“要真逮著個獐子,夠咱吃好幾天。”
“那得看老天賞不賞臉。”宋仁澤抬頭看天,霧氣還沒散,山頂被一層淡白包住。
正說著,忽聽遠處傳來幾聲喊叫。
“宋仁澤!李二虎!有人在不?”
兩人對視一眼,神色一變。
“民兵?”李二虎壓低聲音。
“像。”宋仁澤皺眉,“他們居然追到山裡來了。”
“咋辦?跑?”
“跑不了,這霧太大,一亂腳滑就完。”
“那咱躲?”
“先躲進那邊石洞,快!”
兩人鑽進山腰一個石洞裡,屏住呼吸。外頭人聲越來越近,聽起來不止一隊。
“他們真往山上去了?”
“有人說看見兩個人影往這邊跑的。”
“可這山也太大了,找人比找針還難。”
腳步聲漸漸遠去,宋仁澤才鬆了口氣。
李二虎擦了擦額頭的汗:“老大,這下真是成逃犯了。”
宋仁澤冷冷地說:“等這風頭過了,咱下山,把真相說清楚。偷獵的、壞陷阱的,他趙三占不著理。”
“唉,希望村裡彆亂傳吧。”
“傳也沒法子。咱正人正事,總有一天得討個公道。”
洞外的風又起,山林一陣濤聲。
宋仁澤靠在石壁上,目光深遠:“等這一趟過去,我要進山更深處,找那片野豬林。那兒的獵多,不受人管。”
李二虎瞪大眼:“老大,你是想不回村了?”
“也許吧。村裡那點破事,早就膩了。還不如在山裡自在。”
他望著霧中若隱若現的林影,神情堅定。火光映著他的側臉,像山石一樣冷硬。
宋仁澤點點頭,手裡還在擰著一根舊麻繩:“黃鱔肉緊,城裡人愛吃。要是能捉上來個十來斤,足夠換一袋米了。”
“那可真是賺大了。”李二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抬頭望了眼天,“這天要黑透了,差不多該下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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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邊的水光在暮色裡閃爍,蛙聲此起彼伏。兩人蹲在水邊,摸出早已編好的竹鱔筒。竹條是前些日子上山砍來的青竹劈成的,圓口順滑,尾端紮緊,一隻隻排成一溜,足有十來個。
“誘餌都帶了?”宋仁澤問。
“帶著呢。”李二虎拍了拍肩上的布袋,從裡麵掏出幾條切成段的田螺肉,又抓了一小撮雞腸子,腥氣直衝鼻子。
“這玩意兒味重,鱔魚愛鑽。”宋仁澤笑道,“你彆弄多了,省得浪費。今兒咱先試試這幾口深水,等明兒要是有收成,再往下遊放幾隻。”
李二虎應了一聲,把鱔筒一個個係好,沉入水中。夜色漸濃,遠處村口的狗叫聲一陣陣傳來,風吹過葦草,沙沙作響。月亮從雲後探出臉,水麵亮起一道銀光。
“老大,這活兒可真講究。”李二虎擦了擦額頭的汗,“我昨兒聽村東頭的老張說,他下的筒一夜能起四五斤鱔。”
宋仁澤笑了笑:“他那河口水暖,鱔多。咱這灣子,水冷點,不一定。可這鱔精靈得很,一年裡就這幾個月最好捉。”
“嘿,要是能捉上一條大鱔王,那可有得吹了。”李二虎眼睛發亮,“聽說那種有胳膊粗呢,拿去賣能換三斤豬肉。”
“鱔王哪有那麼容易遇上。”宋仁澤用竹竿撥了撥草,“那東西狡猾得很,筒口小了鑽不進,大了又不肯進去。得看運氣。”
說話間,夜風更涼了。兩人蹲在岸邊,聽著水聲,偶爾還能看到幾條小魚蹦出水麵,濺起點點亮花。宋仁澤從懷裡掏出旱煙杆,點上一撮煙葉,紅星一閃一閃的,在黑夜裡顯得格外亮。
“二虎,你這小子啊,總想著一夜發大財。”宋仁澤噴了口煙,“趕海趕山的,得有耐性。鱔魚不急,你急也沒用。”
李二虎嘿嘿一笑:“老大,我這不是想著早點能換點米麼?家裡老娘這兩天都摻糠吃了。”
宋仁澤沉默了下,抿著嘴點頭:“我懂。等明兒咱去灣子那頭的稻田溝再下一溜筒,那地方鱔多,莊稼人灌田時總見它們鑽洞。”
“成,那我明早天不亮就來。”
“彆太早,露水重,滑得很。”宋仁澤說,“等公雞頭一遍叫再過來。帶上麻袋,記得拿燈籠。”
李二虎“嗯”了一聲,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兩人又檢查了一遍繩結,確認鱔筒都穩當沉在泥底,才往回走。沿途螢火蟲一閃一閃,像小燈在田埂間漂。
……
第二天拂曉,霧氣還未散。李二虎扛著竹簍,一手提著煤油燈,一手拿著篾杆,急匆匆地沿著田埂趕到河邊。宋仁澤已經在那裡蹲著,褲腿挽到膝蓋,腳下的草都打濕了。
“老大,昨夜睡得可好?”李二虎笑著打招呼。
“睡什麼覺。”宋仁澤指了指河麵,“風一夜沒停,我怕筒給衝偏了,半夜還出來看了一趟。”
“哎呀你真細心。”李二虎放下簍子,“走吧,咱看看收成。”
兩人沿著水灣往下遊走,依次拽起鱔筒。第一個空的,第二個也是空的。到了第三個,宋仁澤臉上露出笑意。
“有動靜。”他低聲道。
他小心地把筒提上岸,拿手在尾端一摸,果然裡麵滑膩膩一團東西在扭動。李二虎眼睛瞪得老大:“哎呀,有了!”
宋仁澤拆開竹塞,一條金黃油亮的鱔魚滑出來,在地上撲騰幾下,被李二虎眼疾手快地一腳踩住。
“這條起碼一斤多。”李二虎喜得直笑,“開張紅!”
“彆高興太早。”宋仁澤笑著把鱔魚放進簍子,“先看後麵幾個。”
第四個、第五個又各收了一條,個頭雖不大,但顏色金亮,說明這水灣裡確實有貨。到第六個時,李二虎剛拽起繩子,忽聽“撲通”一聲,水麵猛地濺起一片浪花。
“哎呦,跑了?”李二虎嚇一跳。
“彆動。”宋仁澤沉聲說,“那筒沉得太深,怕是有大鱔。”
兩人屏著氣,慢慢把筒提上來,隻見裡麵鼓鼓的。宋仁澤拿竹塞一撥,一股泥腥氣衝出來,隨即一條足有胳膊粗的黃鱔滑出來,身體金中透黑,扭得像蛇一樣。
“我的天,這真是鱔王!”李二虎驚得合不攏嘴,“老大,發財了!”
宋仁澤趕緊伸手壓住鱔身,一手掐住七寸,動作利落:“小心,這玩意兒滑得像油,不抓牢要跑。”
李二虎趕緊拿布裹上,兩人費了好一陣勁才把鱔王塞進簍子。那鱔魚還在裡麵亂撞,簍子都跟著晃。
“今兒個真走運。”宋仁澤臉上也忍不住笑,“這條能賣兩塊多,差不多半袋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