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軍火庫的秘密_奉天1931:兵王逆旅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5章 軍火庫的秘密(1 / 2)

1931年8月12日的奉天城,被一場罕見的秋雨泡得發沉。陳峰蹲在小西關的灰磚房頂上,雨水順著油布雨衣往下淌,在簷角彙成細流,打在牆根的爛泥裡,濺起混著煤渣的水花。

他已經在這裡蹲了三個時辰。

視線穿過雨幕,落在三百米外那座青磚砌成的大院上。院牆高三丈,牆頭插著帶刺的鐵絲網,四個角樓各站著一個挎步槍的日本兵,雨衣領口露出的“關東軍”臂章在陰雨天裡泛著冷光。

這是日軍獨立守備隊第二大隊的臨時軍火庫。三天前,老煙槍用三斤燒酒從一個拉黃包車的“同行”嘴裡換出來的消息:“夜裡總見卡車往裡頭鑽,帆布蓋得嚴嚴實實,輪印深得能陷進半隻腳——估摸著是運炮呢。”

陳峰的指關節在潮濕的槍身上磨得發白。這是一把從日本浪人手裡“借”來的南部十四年式手槍,俗稱“王八盒子”,彈匣容量八發,此刻隻剩下三發子彈。他更習慣用現代的92式手槍,但在1931年的奉天,能摸到真家夥就不錯了。

雨絲突然被一股氣流劈開,三輛軍用卡車從胡同口拐出來,輪胎碾過積水的聲音像悶雷。頭車駕駛室裡坐著兩個日本兵,軍帽簷壓得很低,其中一個正把玩著軍刀刀柄,黃銅護手在雨裡閃了下光。

陳峰縮回屋簷下,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裡麵是張手繪的地圖,用鉛筆標注著軍火庫周圍的街道、牆高、哨位換崗時間——都是這三天蹲點摸來的。地圖邊角被雨水泡得發卷,在“北門哨位”四個字旁邊,他打了個問號。

那裡的哨兵換崗最勤,每隔十五分鐘就換一次,比其他三個角樓密了一倍。

“嘩啦——”

老煙槍掀開破布簾時,帶進一股混合著雨水和煙油的寒氣。他抖了抖濕透的黑布褂子,煙袋鍋裡的火星子在潮濕的空氣裡明滅不定,照亮他顴骨上那道甲午年留下的刀疤。

“查到了。”老煙槍往炕桌上扔了個油紙包,裡麵是四個白麵饅頭,還帶著餘溫。“北門裡頭是彈藥庫,存的都是‘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彈,聽說夠裝備一個炮兵聯隊。”

陳峰捏起個饅頭,掰開來,熱氣混著麥香撲在臉上。這是他穿越到1931年以來,吃得最像樣的一頓飯——前幾天要麼是老煙槍從街頭攤兒上“順”來的餿粥,要麼是硬得能硌掉牙的窩頭。

“日軍獨立守備隊第二大隊,隊長叫島本正一,少佐軍銜。”老煙槍往煙鍋裡填著煙葉,“這人去年在朝鮮打過硬仗,據說最恨中國人碰他的軍火,上個月有個拾破爛的老頭靠得近了點,當場被他用軍刀劈了。”

陳峰的目光落在地圖上的“9月18日”字樣上。還有一個月,就是柳條湖事件。按照曆史軌跡,日軍會用炸藥炸毀南滿鐵路的一段路軌,然後嫁禍給東北軍,緊接著就會炮轟北大營——而他們用的炮彈,很可能就來自眼前這座軍火庫。

“想動它?”老煙槍突然笑了,煙袋杆敲了敲炕桌,“陳兄弟,不是我潑冷水。這院牆上除了哨兵,還有電網,牆根底下埋著‘土八路’叫‘地老鼠’的玩意兒地雷),連隻耗子都鑽不進去。”

陳峰沒說話,從懷裡掏出個用硬紙板做的小東西,像個微型風車,軸上纏著細鐵絲。這是他用煙盒和自行車輻條改的簡易測風儀——軍火庫周圍的風速、風向,都得算清楚。

“我不是要進去偷東西。”陳峰的指尖劃過“彈藥庫”三個字,“我要知道他們有多少炮彈,什麼時候運走,往哪個方向運。”

老煙槍的煙袋鍋頓了下,刀疤抽搐了一下:“你真想……跟日本人硬碰硬?”

雨聲裡突然傳來馬蹄聲,由遠及近。兩人對視一眼,老煙槍迅速把地圖揉成一團塞進灶膛,陳峰則將手槍藏進炕洞,用幾塊磚頭蓋住。

門被撞開時,四個穿著灰布軍裝的東北軍士兵闖了進來,領頭的是個上尉,肩章上的金線被雨水泡得發暗,正是趙山河。

“陳峰?”趙山河的聲音帶著酒氣,手裡的步槍槍口還在冒煙,“跟我走一趟。”

北大營的營房漏著雨,牆皮剝落的地方露出裡麵的黃土,牆角堆著幾捆發黴的稻草,散發著潮濕的黴味。陳峰坐在一張缺了腿的木凳上,對麵的八仙桌上擺著盞馬燈,燈芯爆出的火星子照亮趙山河鐵青的臉。

“你可知罪?”趙山河拍了下桌子,酒氣混著汗味撲麵而來。他身後站著兩個士兵,手裡的步槍上了刺刀,刀刃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陳峰沒說話。被帶來的路上,他已經從士兵的閒聊裡聽出了大概——昨天他在街頭打跑的那幾個日本浪人,其中一個是關東軍參謀本部的翻譯官,今天一早,日本領事館就向東北軍司令部遞交了“抗議照會”,要求嚴懲“襲擊皇軍人員的凶徒”。

“李營長說了,要麼你去日本領事館磕頭認錯,要麼……”趙山河的手按在腰間的駁殼槍上,指節發白,“就按‘尋釁滋事’論處,關你三個月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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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峰突然笑了,笑聲在漏雨的營房裡顯得格外突兀:“趙連長,你覺得我是那種會給日本人磕頭的人?”

“那你想怎麼樣?”趙山河猛地站起來,軍靴踩在積水裡濺起水花,“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多管閒事,昨天下午日軍又在皇姑屯附近搞演習,機槍都架到我們的崗樓對麵了!”

“他們本來就想找借口。”陳峰的聲音沉了下來,目光掃過牆上貼著的“剿匪通報”——上麵印著“懸賞捉拿楊靖宇”的字樣,懸賞金額是五百大洋。“就算我不打那幾個浪人,他們也會找彆的茬。”

趙山河的拳頭攥得咯咯響,突然轉身往外走:“你等著。”

營房裡隻剩下陳峰和兩個士兵。其中一個年輕些的士兵偷偷往他手裡塞了塊乾硬的窩頭,壓低聲音說:“先生,趙連長是好人,他昨天為了保你,跟李營長大吵了一架,還被扇了耳光。”

陳峰捏著窩頭,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下。他想起昨天趙山河在街上的眼神,那裡麵有憤怒,有不甘,還有一絲……掙紮。

半個時辰後,趙山河回來了,手裡拿著張紙,上麵蓋著東北軍第七旅的公章。

“這是‘特彆通行證’。”趙山河把紙拍在桌上,語氣生硬,“李營長說,念你是‘初犯’,罰你去軍火庫附近的崗樓值三天勤,算是‘戴罪立功’。”

陳峰看著通行證上的“監視日軍動向”幾個字,突然明白了趙山河的用意——這是在給他機會靠近日軍的軍火庫。

“趙連長,”陳峰叫住他,“我問你個事。”

趙山河停在門口,沒回頭。

“如果……我是說如果,日軍真的動手,你們會抵抗嗎?”

雨突然下大了,打在屋頂的鐵皮上劈啪作響。過了很久,趙山河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林公館的花園裡,夜來香的香氣混著雨水的濕氣彌漫在空氣裡。林晚秋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手裡捏著本英文版的《醫學倫理學》,但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她的目光越過雨簾,落在正廳的窗戶上——父親林世昌正在裡麵和日本商會會長鬆井太郎喝茶,窗戶上映出兩人的影子,鬆井的手不停地比劃著,像是在說什麼得意的事。

“小姐,夜深了,該回房了。”管家老周打著傘走過來,他的右耳缺了一塊,是庚子年被八國聯軍的流彈擦傷的。

“周叔,”林晚秋抬頭,眼裡蒙著水汽,“你說,我爹真的要和日本人合作建糧棧嗎?”

老周歎了口氣,傘往她這邊傾斜了更多:“小姐,老爺也是為了這個家。上個月日軍查抄了三家不肯‘合作’的糧棧,連賬本都燒了……”

林晚秋想起三天前在街頭見到的那個身影。那個叫陳峰的男人,穿著洗得發白的短褂,卻有著比東北軍士兵更挺拔的站姿,尤其是他打倒日本浪人時的眼神,冷靜得像冰,卻又燃著一團火。

她從懷裡掏出個小本子,裡麵夾著張偷偷畫的素描——是陳峰的側臉,線條硬朗,下頜線繃得很緊。這是她昨天去小西關找老煙槍打聽消息時,憑著記憶畫的。

“周叔,你認識一個叫陳峰的人嗎?”林晚秋把本子藏進袖袋裡,“聽說是從關內來的。”

老周的腳步頓了下,壓低聲音:“小姐,你問他做什麼?剛才我去後門倒垃圾,看見趙連長的人在附近轉悠,好像在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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