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火藥味_奉天1931:兵王逆旅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3章 火藥味(1 / 2)

1931年8月15日,沈陽小西邊門)

青灰色的雲壓在奉天城的房簷上,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墜著。陳峰蹲在“福順客棧”後院的牆根下,指尖撚著半塊青磚的碎屑——這牆是土坯混著碎磚壘的,磚縫裡嵌著幾粒生鏽的彈殼,看形製是日軍三十年式步槍的,不知是哪個年月嵌進去的。

“陳先生,喝口茶?”老煙槍佝僂著背湊過來,手裡的粗瓷碗豁了個口,裡麵的茶葉梗子豎著浮著,像片沒紮根的野草。他今天沒戴那頂油膩的氈帽,露出光溜溜的頭皮,頂心處有塊淺褐色的疤,“庚子年那會兒,俄國毛子在這院兒裡槍斃過義和團,子彈殼埋了一地,下雨就冒出來。”

陳峰接過碗,茶水溫吞吞的,帶著股土腥味。他沒喝,目光越過老煙槍的肩膀,落在客棧後牆的陰影裡——那裡藏著他從奉天站倉庫“借”來的帆布包,裡麵是他穿越時身上唯一的東西:一套特戰迷彩作訓服、一把95式軍刺、一個太陽能充電器已經沒電了),還有半塊壓縮餅乾。

三天前,他在奉天站用一記精準的關節技放倒了兩個騷擾林晚秋的日本浪人,老煙槍拽著他鑽進這條巷子時,他還攥著那把軍刺。現在軍刺藏在客棧床板下,磨得發亮的刀刃上,還沾著點沒擦乾淨的暗紅——不是血,是老煙槍用鐵鏽水給他做的“舊”,免得這過於“新式”的玩意兒惹眼。

“佐藤英機的人,昨天在北市場盤查了三個賣煙卷的。”老煙槍往手心啐了口唾沫,用粗糙的手指卷著煙絲,“問有沒有見過一個‘穿灰布短褂,高個,左手虎口有繭子’的男人——說的就是你,陳先生。”

陳峰的左手下意識地蜷了蜷。虎口的繭子是常年握槍磨出來的,在這個用步槍都得“三點一線”瞄半天的年代,這種繭子的形狀確實紮眼。他昨天去北大營外圍踩點時,就感覺有人跟著,原來是佐藤的人。

“那姓佐藤的,到底什麼來頭?”陳峰問。他對這個名字的印象,還停留在老煙槍含糊的描述裡——“日本領事館的官兒,穿西裝,戴金絲眼鏡,見人三分笑,轉頭就能讓人掉腦袋”。

老煙槍劃了根火柴,硫磺味在潮濕的空氣裡飄散開。他吸了口煙,煙鍋裡的火星亮了亮,照出他眼角的皺紋裡藏著的灰:“前幾年在南滿鐵路附屬地當翻譯,跟張少帥的人吃過飯,還能寫毛筆字,聽說在東京大學念過漢學。”他頓了頓,煙鍋往鞋底磕了磕,“但上個月中村事件,就是他帶人去查的‘失蹤’——那關東軍參謀,死得不明不白,他卻能拿出一堆‘證據’,說是被東北軍殺的。”

中村事件。陳峰的手指在膝蓋上叩了叩。他記得曆史書上寫過,1931年8月,日本關東軍參謀中村震太郎帶著測繪隊潛入東北軍防區,被第7旅逮捕後秘密處決,這成了日軍後來發動九一八事變的重要借口。而現在,距離九一八還有一個月,佐藤英機已經在為這場“借口”鋪路了。

“北大營那邊,有動靜嗎?”陳峰問。前天他混在送菜的馬車裡靠近過第7旅的營地,鐵絲網新換了圈帶刺的,崗哨比往常多了一倍,士兵的步槍都上了刺刀,但看他們的站姿——鬆垮,眼神渙散,不像要打仗的樣子。

老煙槍往巷口瞥了眼,那裡有個挑著剃頭擔子的,銅盆在陰天下泛著冷光。他壓低聲音:“趙連長被關禁閉了。”

陳峰猛地抬頭:“為什麼?”

趙山河,東北軍第7旅32團1營的上尉連長,三天前他在軍營門口攔住陳峰,聽完他說“日軍可能在柳條湖附近動手”,先是罵他“瘋職”,但在陳峰畫出日軍演習時的火力部署圖後,又盯著他看了半晌,撂下句“你等著”就進了營。

“聽說他去找團長理論,”老煙槍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說要加強柳條湖那邊的巡邏,還說日軍最近的演習不對勁。團長把他罵了一頓,說他‘造謠惑眾,擾亂軍心’,關了三天禁閉。”

陳峰捏著粗瓷碗的手指緊了緊,碗沿的豁口硌得掌心生疼。他早該想到的——在“不抵抗”的命令下,任何“備戰”的舉動都是錯的。張學良在北平養病,榮臻坐鎮奉天卻一味求和,下麵的軍官就算看出不對勁,也隻能憋著。

“叮鈴——”巷口的剃頭擔子搖了搖鈴鐺,那剃頭匠抬起頭,帽簷下的眼睛飛快地掃過客棧後院。陳峰立刻低下頭,假裝看地上的螞蟻,眼角的餘光卻瞥見那人腰間鼓囊囊的,像是揣著槍。

“走了。”老煙槍拽了拽他的胳膊,“那是領事館的‘浪人’,看著像剃頭的,其實是佐藤的眼線。”

兩人貓著腰鑽進客棧的後門,穿過彌漫著黴味的走廊,回到陳峰住的那間偏房。房裡隻有一張木板床,一張缺腿的八仙桌,牆角堆著些沒人要的雜物——一個破了口的陶罐,幾件打補丁的舊軍裝,還有半盒沒開封的“哈德門”香煙,是老煙槍昨天塞給他的,說“見人遞煙,好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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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峰從床板下摸出軍刺,又從帆布包裡翻出那件迷彩作訓服。他把作訓服鋪在桌上,手指撫過胸前的國旗臂章——穿越前的最後一刻,他正在參加國慶閱兵彩排,身上穿的就是這件。現在臂章上的五角星還很鮮亮,卻像塊烙鐵,燙得他手心發慌。

“這布衫子,料子怪得很。”老煙槍湊過來看,“滑溜溜的,還帶格子,不像洋布,也不是土布。”

“我老家的手藝。”陳峰含糊了一句,把作訓服疊起來塞進陶罐。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衣服的來曆——在1931年的奉天,一件現代迷彩服,比一把槍更能引來殺身之禍。

就在這時,客棧前堂傳來一陣喧嘩,夾雜著日本話的吼叫。老煙槍臉色一變:“壞了,可能是衝咱們來的。”

陳峰迅速把軍刺藏回床板下,抓起桌上的“哈德門”,掏出一根叼在嘴裡。老煙槍已經摸出火折子,手卻有點抖,擦了三次才點燃。煙霧嗆得陳峰咳了兩聲——他在現代從不抽煙,這煙味又辣又衝,像燒著的鋸末。

“彆慌,”陳峰按住老煙槍的手,“他們沒證據,就是來試探的。”

他走到門邊,透過門縫往外看。前堂裡站著四個穿黑色短褂的男人,腰間都彆著武士刀,為首的是個矮胖子,三角眼,塌鼻子,正是三天前被他放倒的那個日本浪人。客棧老板縮在櫃台後,臉白得像張紙,手裡的算盤珠子掉了一地。

“搜!”矮胖子用生硬的中文吼道,一腳踹翻了旁邊的八仙桌。茶杯碎在地上,水漬迅速洇進青磚地,像攤沒乾的血。

三個浪人開始翻箱倒櫃,動作粗暴,把客人的包袱扯開,衣物扔得滿地都是。有個戴眼鏡的學生想攔,被浪人一巴掌扇在臉上,眼鏡飛出去,鏡片碎了一地。

陳峰的手又摸到了門框——這木門是鬆木板做的,他能一拳打穿。但他忍住了,現在動手,等於不打自招。

“太君,都是住店的良民,沒……沒你們要找的人啊。”客棧老板哆哆嗦嗦地遞上煙,被浪人一把打掉。

矮胖子走到後院門口,三角眼掃了掃,突然用日語說了句什麼。陳峰聽懂了——“去後院看看”。

老煙槍的臉瞬間沒了血色,拽著陳峰往雜物堆後躲:“快,這邊有個地窖,能藏人。”

陳峰沒動。地窖?萬一被發現,就是甕中捉鱉。他指了指牆角的舊軍裝:“把這個給我。”

老煙槍愣了愣,趕緊把軍裝遞過去。陳峰三兩下脫掉身上的灰布短褂,換上那件打補丁的軍裝——這是件東北軍的舊製服,袖口磨破了,領口還沾著點油漬,但穿在身上,至少看著像個“自己人”。

他又從雜物堆裡翻出頂破軍帽,壓得很低,遮住大半張臉,然後抄起牆角的扁擔,往門口走。

“你乾啥?”老煙槍拽住他,聲音發顫。

“他們要找的是‘穿灰布短褂的高個’,”陳峰低聲道,“不是穿軍裝挑水的。”

他拉開門,故意咳嗽了兩聲,低著頭往外走,腳步趔趄,裝作沒看見那幾個浪人。

“站住!”矮胖子喝了一聲,拔出武士刀,刀鞘擦過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

陳峰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帽簷壓得更低,隻用眼角的餘光看他:“太君,啥事兒?俺是這兒挑水的,給軍營送水去。”他刻意讓自己的口音帶著點山東腔——奉天城裡很多苦力都是山東過來的。

矮胖子上下打量著他,三角眼眯了眯,突然用日語問:“你左手虎口有繭子嗎?”

陳峰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緩緩抬起左手,掌心向上——虎口處的繭子還在,但他剛才在牆根下蹭了半天,又沾了點煤灰,看起來像是常年挑扁擔磨出來的,沒那麼紮眼了。

“太君說啥?”陳峰裝傻,撓了撓頭,“俺聽不懂洋文。”

旁邊一個浪人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掀他的帽子。陳峰的手悄悄握住了扁擔的中段——這扁擔是硬木的,他能一下打斷對方的胳膊。

就在這時,巷口傳來一陣馬蹄聲,伴隨著清脆的銅鈴聲。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帶著點嬌嗔:“哎呀,這不是田中先生嗎?怎麼在這兒發脾氣呀?”

陳峰的心猛地一跳——是林晚秋。

林晚秋穿著件月白色的旗袍,領口繡著朵淡紫色的玉蘭花,手裡拎著個藤編的小籃子,籃子裡露出半塊西洋點心。她身後跟著個穿黑色馬褂的保鏢,腰杆筆挺,眼神警惕,一看就是練家子。

矮胖子看見林晚秋,臉上的橫肉立刻堆出笑,收起武士刀,彎腰鞠了個躬:“林小姐,誤會,都是誤會。”

“誤會?”林晚秋眨了眨眼,眼角的餘光飛快地掃過陳峰,嘴角卻帶著笑,“我剛才在門口聽著動靜挺大,還以為是強盜呢。”她晃了晃手裡的籃子,“我爹讓我給領事館的佐藤先生送點心,田中先生要不要嘗嘗?”

田中?陳峰心裡冷笑,這矮胖子剛才還耀武揚威,一聽“佐藤”的名字,立馬像孫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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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不了,”田中連連擺手,眼睛卻瞟著籃子裡的點心,“林小姐快去吧,佐藤大人肯定等急了。”

林晚秋沒動,反而走到被打翻的八仙桌旁,撿起地上的一塊碎茶杯:“這桌子是我家客棧的老物件了,田中先生賠嗎?”

客棧老板趕緊擺手:“不用不用,林小姐,小意思……”

“怎麼是小意思呢?”林晚秋打斷他,聲音軟下來,卻帶著股不容置疑的勁兒,“我爹說了,做生意要講規矩,損壞東西就得賠。田中先生,你說對嗎?”

田中臉上的笑僵住了,半天擠出句:“是,是,該賠。”他從口袋裡掏出幾塊銀元,往櫃台上一放,“夠嗎?”

“夠了。”林晚秋拿起銀元,遞給客棧老板,“記賬上,算我爹的。”然後她轉過身,對田中笑了笑,“那我先走了,田中先生慢慢‘查’。”

她拎著籃子往外走,經過陳峰身邊時,腳步頓了頓,像是被扁擔絆了一下。陳峰順勢扶住她,手指碰到她的手腕——她往他手心裡塞了個小紙團,又快又輕,像隻受驚的鳥。

“謝謝這位大哥。”林晚秋輕聲道,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裡藏著點什麼,快得像流星。

等林晚秋的馬車走遠了,田中才啐了口唾沫,對那幾個浪人吼道:“走!”

浪人們罵罵咧咧地走了,前堂裡一片狼藉。客棧老板癱坐在地上,抹著汗:“我的娘啊,嚇死我了……”

老煙槍拽著陳峰回到偏房,關上門,才長出一口氣:“我的乖乖,林小姐這膽兒,比爺們還大。”

陳峰攤開手心,那個小紙團是用洋紙疊的,帶著點淡淡的香水味。他展開一看,上麵用鋼筆寫著一行小字:“今晚八點,北市場‘聚仙樓’,我爹想請你喝茶。”

林世昌?陳峰皺起眉。那個沈陽商會的副會長,跟日本商會往來密切的富商,找他乾什麼?

“林老板可是個能人,”老煙槍湊過來看了看,“奉天城裡的糧棧、綢緞莊,一半都得看他的臉色。但這人精得很,跟日本人做生意,也給東北軍送過糧,誰都不得罪。”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聽說中村事件後,日軍讓他捐糧,他捐了,但都是陳米,還摻了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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