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枯草瑟瑟。深秋的遼北平原,暮色四合,鉛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隨時要壓垮這片飽受蹂躪的土地。
距離泉頭火車站西側約兩裡,一片稀疏的楊樹林邊緣。陳峰伏在冰冷的土坎後,身體如同磐石般紋絲不動。他肋下的傷口在繃帶下隱隱作痛,但眼神銳利如鷹,透過那支簡陋卻凝聚了他心血的“魔改”漢陽造瞄準鏡,死死鎖定著遠處燈火通明的泉頭站。
經過蘇明月動用地下組織全部資源獲取的精確情報,結合陳峰對鐵路運輸規律的現代分析,目標已清晰:一列由五節悶罐車廂裝載兵員)、三節平板車裝載火炮零件及騾馬)和兩節油罐車滿載汽油)組成的日軍增援軍列,將於今晚八點三十分抵達泉頭站,加水休整後,於九點整繼續北上,直撲江橋前線!
時間,指向八點二十五分。遠處,鐵軌傳來沉悶的震顫和汽笛的嘶鳴!一道刺目的光柱撕破暮色,巨大的火車頭噴吐著滾滾黑煙,如同鋼鐵巨獸,牽引著長長的軍列,轟鳴著駛向泉頭站!
“目標出現!準備!”陳峰的聲音低沉而清晰,通過夜風傳入身後潛伏的隊員耳中。
周鐵柱緊握著那挺珍貴的歪把子機槍,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李文博、小耗子、趙大錘以及另外三名新加入的骨乾都是蘇明月精挑細選、有血性的工人和學生),各自緊握武器,屏息凝神。空氣中彌漫著大戰前的死寂和濃烈的殺意。
陳峰的計劃堪稱膽大包天,又精密如鐘表:
1.精準爆破陳峰、李文博):利用自製炸藥硫磺、硝石、木炭混合,威力有限但足以破壞鐵軌),在軍列進站減速、即將停靠的瞬間,炸毀站台南端咽喉道岔處的鐵軌!癱瘓軍列,製造最大混亂!
2.火力壓製周鐵柱、兩名隊員):在爆破點北側約一百五十米處的廢棄水塔製高點事先偵察確認),架設歪把子機槍,壓製站台日軍守備隊約一個小隊30人)和可能從悶罐車廂湧出的日軍援兵!
3.突襲縱火趙大錘、小耗子及一名隊員):趁亂從西側柵欄缺口突入站台,目標直指最後兩節油罐車!用手榴彈和燃燒瓶用繳獲的日軍飯盒內膽、汽油、布條自製)引爆油罐!製造衝天大火和二次爆炸,徹底摧毀軍列核心!
4.狙擊掩護陳峰兼任):在爆破後,陳峰立即轉移至水塔附近預設狙擊點,用改裝步槍精準狙殺日軍指揮官、機槍手等關鍵目標,為突襲組提供遠程掩護和火力引導。
5.快速撤離:無論任務完成度如何,以陳峰狙擊槍三連發為信號,全體隊員立刻按預定路線向西撤退,進入楊樹林,由熟悉地形的當地向導蘇明月安排的老農)接應,遁入茫茫夜色。
計劃完美,但變數在於時間差和高橋信!蘇明月最後傳來的緊急情報顯示,高橋信的“剔骨”行動隊乘坐卡車,正全速撲向泉頭!張海鵬的“靖安軍”一個營,也從奉天方向包抄而來!留給他們的行動窗口,可能隻有短短十分鐘!
火車巨大的轟鳴聲越來越近,車頭雪亮的光柱掃過站台,映照出驚慌跑動的日軍守備士兵身影。軍列開始減速,車輪摩擦鐵軌發出刺耳的尖嘯。
就是現在!陳峰眼中寒光一閃,猛地按下手中一個簡陋的木質起爆器手柄!“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在站台南端道岔處猛然炸開!火光衝天!鐵軌被巨大的力量扭曲、撕裂、掀飛!剛剛駛過道岔、速度尚未完全降下來的火車頭,如同被巨錘擊中!車輪在斷裂扭曲的鐵軌上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車頭猛地一歪,帶著巨大的慣性,狠狠撞向旁邊的備用鐵軌和站台邊緣的水泥柱!
“哐當——!!!”驚天動地的撞擊聲!火車頭瞬間變形,濃煙混合著蒸汽猛烈噴發!後麵的車廂在巨大慣性下如同多米諾骨牌般猛烈撞擊、擠壓、脫軌!裝載火炮零件的平板車傾覆,沉重的零件四處翻滾!裝載騾馬的悶罐車廂內發出驚恐的嘶鳴和日語的慘叫聲!整個軍列在進站的關鍵咽喉處,被徹底卡死、癱瘓!
“敵襲——!”“八嘎!救火車頭!”站台上和剛從悶罐車廂裡跌跌撞撞爬出來的日軍士兵瞬間炸鍋!一片混亂!
“打!”陳峰厲聲下令,同時閃電般從土坎後躍起,抱著步槍,如同獵豹般衝向預定的水塔狙擊點!
“噠噠噠噠噠——!”幾乎在陳峰下令的同時,北側廢棄水塔上,周鐵柱手中的歪把子機槍發出了憤怒的咆哮!灼熱的火舌居高臨下,如同死神的鐮刀,狠狠掃向戰台上如同無頭蒼蠅般亂竄的日軍士兵!猝不及防之下,七八個鬼子瞬間被打成了篩子,慘叫著倒下!水塔的磚石被打得碎屑紛飛,但周鐵柱死死壓住槍口,用持續的火力將日軍壓製在戰台掩體後,抬不起頭!
“衝啊!”趙大錘如同猛虎下山,揮舞著大砍刀,小耗子手持駁殼槍靈活跟隨,另一名隊員抱著兩個燃燒瓶,三人如同三支利箭,從西側被炸開的柵欄缺口猛衝進站台!他們的目標無比明確——那兩節在混亂中依舊顯得龐大而危險的油罐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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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攔住他們!”一個日軍少尉躲在翻倒的平板車後,揮舞著軍刀嘶吼。幾個反應過來的鬼子兵舉槍射擊!“砰砰砰!”子彈呼嘯!衝在最前麵的隊員悶哼一聲,肩頭中彈,踉蹌倒地!“二牛!”趙大錘目眥欲裂,怒吼一聲,將手中的一個燃燒瓶狠狠砸向擋路的幾個鬼子!“轟!”火焰瞬間升騰!幾個鬼子慘叫著變成了火人!小耗子眼疾手快,“砰砰”兩槍,撂倒了側麵一個舉槍瞄準趙大錘的鬼子!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咻!咻!”兩聲極其輕微、卻帶著致命尖嘯的子彈破空聲,從站台南側一處高高的煤堆後射來!精準地打在水塔機槍射擊孔旁邊的磚石上,濺起刺目的火星!
“狙擊手!”周鐵柱頭皮一炸!是“剔骨”行動隊!高橋信的人到了!而且有頂尖狙擊手!他本能地縮頭,機槍火力為之一滯!
下方,被壓製在掩體後的日軍壓力驟減,立刻組織起反擊!子彈如同雨點般潑向正在衝鋒的趙大錘和小耗子!趙大錘腿部中彈,一個趔趄撲倒在地!小耗子也被壓製在一塊翻倒的鐵皮後,動彈不得!
“李文博!壓製煤堆狙擊手!大錘!小耗子!快!”陳峰的聲音如同炸雷,在混亂的戰場上空響起!他此刻已占據水塔下方一處堅固的沙包掩體後,手中的“魔改”漢陽造瞬間噴出火舌!“砰!”一個剛從車廂跳下、試圖架設擲彈筒的鬼子軍曹應聲倒地!“砰!”又一個舉著指揮刀的少尉腦袋開花!
同時,埋伏在爆破點附近負責警戒和補槍的李文博,也咬牙舉起步槍,朝著煤堆方向瘋狂射擊,雖然精度有限,但密集的子彈也暫時壓製了對方的狙擊手!
“媽的!拚了!”趙大錘看著近在咫尺的油罐車,又看看倒在血泊中的二牛,眼中爆發出野獸般的凶光!他猛地將身上最後一個燃燒瓶咬掉拉環,用儘全身力氣,拖著受傷的腿,狠狠撲向最近的一節油罐車!將燃燒瓶死死按在油罐閥門處!“小鬼子!爺爺請你們吃烤火雞——!”
“轟——!!!”劇烈的爆炸伴隨著衝天而起的烈焰!油罐車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瞬間化作一團直徑數十米的巨大火球!狂暴的衝擊波橫掃整個戰台!破碎的鐵皮、燃燒的汽油如同火雨般四處飛濺!距離最近的趙大錘瞬間被火焰吞噬,壯烈殉國!旁邊的幾個鬼子兵也慘叫著被卷入火海!
“大錘——!”小耗子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撤!快撤!”陳峰強忍著巨大的悲憤,對著油罐車方向連開三槍!這是預定的撤退信號!同時,他手中的步槍毫不停歇,“砰!砰!”連續狙殺兩個試圖衝向小耗子的鬼子!
烈焰焚天!濃煙滾滾!整個泉頭站如同地獄!癱瘓的軍列、燃燒的油罐、遍地的屍體和哀嚎的傷兵!混亂達到了頂點!
小耗子淚流滿麵,最後看了一眼那團吞噬了趙大錘的烈焰,咬著牙,借著濃煙的掩護,連滾帶爬地衝向柵欄缺口!周鐵柱也從水塔上滑下,和李文博架起受傷的隊員,拚命向西撤退!
陳峰留在最後,如同冰冷的磐石,用精準的子彈,為撤退的隊員爭取著每一秒寶貴的時間!他看到了煤堆後那個穿著特殊偽裝服、動作迅捷如鬼魅的身影高橋信!),也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屬於“剔骨”行動隊特有的、安裝了消音器的衝鋒槍點射聲!更遠處,汽車引擎的轟鳴和偽軍雜亂的叫喊聲,如同死亡的潮水,正從奉天方向洶湧而來!
“走!”陳峰打光了槍膛裡最後一顆子彈,猛地轉身,如同離弦之箭,撲向濃煙彌漫的撤退路線!
撤退之路,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身後,是泉頭站衝天的火光和日軍氣急敗壞的咆哮;前方,是張海鵬“靖安軍”包抄而來的死亡羅網。
負責接應的老農向導,憑借對地形的熟悉,帶著隊伍在楊樹林和起伏的丘陵間快速穿行。但傷員拖慢了速度。被周鐵柱和李文博架著的隊員腿部中彈),臉色慘白,呻吟不斷。小耗子手臂也被流彈擦傷,鮮血染紅了衣袖。陳峰肋下的傷口在劇烈奔跑中再次崩裂,劇痛如同附骨之蛆,冷汗浸透了後背。
“快!再快點!翻過前麵那道崗子,就是渾河灘!有船接應!”老農氣喘籲籲地催促,聲音帶著極度的緊張。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衝出楊樹林,抵達預定彙合點的開闊地邊緣時——“砰砰砰!”“噠噠噠!”密集的槍聲如同爆豆般從側前方響起!子彈如同飛蝗般撲來,打得樹葉簌簌掉落,樹乾上木屑紛飛!“靖安軍!是張海鵬的狗腿子!”老農驚恐地大叫,猛地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