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年,冬。沈陽城郊,破廟據點的晨雪落得沒個章法,鵝毛大的雪片裹著北風,往漏風的廟門裡灌。陳峰靠在廟內的立柱上,指尖摩挲著漢陽造步槍的木質槍托——槍托被磨得發亮,是趙山河那支用了五年的老槍,昨天他剛用自行車鏈條給槍管加了圈簡易膛線,又用空罐頭盒壓了個消音器,此刻槍管上還凝著一層白霜,像裹了層薄冰。
“峰哥,你看這玩意兒管用不?”小李湊過來,手裡拎著個改裝的手榴彈,彈體是日軍的九七式手榴彈殼,裡麵塞的是黑火藥和碎鐵片,引信是陳峰教他們做的——用鞭炮的藥線纏上棉線,浸過煤油,能延時三秒。小李臉上凍得通紅,鼻尖掛著冰碴,眼睛卻亮得很,這是他跟著陳峰改造的第三件武器,之前那把加裝了瞄準鏡的漢陽造,已經讓他在三天前的襲擾戰裡狙殺了一個日軍小隊長。
陳峰接過手榴彈,掂量了一下,又檢查了引信:“藥線再剪短半寸,三秒太長,日軍反應快,容易被他們扔回來。”他說話時呼出的白氣很快散在冷空氣中,目光掃過廟內——十幾個戰士擠在神像周圍,有的在烤火,火塘裡燒的是撿來的樹枝,火苗忽明忽暗;有的在縫補衣服,衣服上滿是破洞,露出裡麵的棉絮,早就黑得看不出原色;還有兩個傷員躺在草堆上,腿上纏著繃帶,繃帶上滲著暗紅的血,那是昨天襲擾日軍糧站時被流彈擦傷的。
林晚秋正蹲在草堆旁,給其中一個傷員換藥。她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棉襖,頭發用布條紮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藥箱是從家裡帶出來的,裡麵隻有幾瓶碘酒、一卷紗布,還有兩支嗎啡針劑——那是她偷偷從父親的藥庫裡拿的,現在成了救重傷員的寶貝。她沒有麻藥,隻能讓傷員咬著毛巾,自己用碘酒消毒傷口時,指尖忍不住發抖,卻還是儘量放輕動作:“忍忍,很快就好。”
傷員叫大劉,是趙山河的老部下,東北軍出身,性格憨厚,昨天為了掩護隊友撤退,硬是扛著日軍的子彈衝了出去。他咬著毛巾,額頭上全是冷汗,卻還是咧嘴笑:“林小姐,沒事,俺皮糙肉厚,這點傷不算啥。”
陳峰看著這一幕,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他想起現代部隊裡的醫療條件,無菌手術室、鎮痛泵、抗生素,再看看眼前的處境,隻覺得喉嚨發緊。他從口袋裡掏出個打火機——那是他穿越時唯一帶在身上的現代物品,金屬外殼上刻著“龍刃”的隊徽,現在成了他唯一的念想。他摩挲著打火機,指尖的溫度讓金屬殼上的霜化了點,露出裡麵的紋路。
“峰哥!老煙槍回來了!”門口的哨兵突然喊了一聲,打斷了陳峰的思緒。
眾人都抬起頭,看向廟門。隻見老煙槍裹著件破舊的羊皮襖,頂著一身雪,跌跌撞撞地走進來。他臉上滿是風霜,下巴上的胡子結著冰碴,手裡還拎著個布包,布包裡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什麼。
“可算回來了,凍死我了!”老煙槍拍了拍身上的雪,把布包往地上一放,從懷裡掏出個烤紅薯,咬了一大口,“嘶——燙!”他含糊不清地說,“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你們先聽哪個?”
趙山河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說好消息,這幾天淨跟小鬼子耗著,也該來點痛快的了。”
老煙槍咽了紅薯,抹了把嘴:“好消息是,我打聽著了,小鬼子明天下午要運一批軍火去鐵嶺,走的是沈鐵公路,大概有三輛卡車,拉的是步槍、子彈,還有幾箱手榴彈——這玩意兒咱們正好缺!”
這話一出,廟內頓時熱鬨起來。戰士們眼睛都亮了,紛紛圍過來:“真的?那咱們要是能把這批軍火劫了,這個冬天就不用愁了!”“對,小鬼子欠咱們的,也該還點了!”
陳峰卻沒那麼興奮,他皺了皺眉:“壞消息呢?”
老煙槍的臉色沉了下來,壓低聲音:“壞消息是,這批軍火是佐藤英機親自安排的,護送的鬼子不少,前一輛卡車上有十個兵,後一輛也有五個,還帶著挺重機槍。而且,我聽那個給鬼子當翻譯的張胖子說,佐藤最近在查咱們的據點,好像有人告密,說沈陽城郊有義勇軍活動。”
廟內的氣氛瞬間又冷了下來。趙山河的臉色也變了:“告密?能是誰?咱們這據點藏得這麼隱蔽,除了咱們自己人,還有蘇大姐的人知道,難道……”
“彆瞎猜。”陳峰打斷他,“現在不是查內鬼的時候,先想想軍火的事。沈鐵公路我知道,中間有段狼口坡,是個峽穀,兩邊高,中間低,適合伏擊。隻要咱們計劃得好,就能把這批軍火搶下來。”
林晚秋也走過來,看著陳峰:“我跟你們一起去,萬一有人受傷,我能及時處理。”
“不行。”陳峰搖頭,“你留在據點,這裡需要人照顧傷員,而且萬一咱們伏擊出了意外,你還能跟蘇大姐的人聯係。”
林晚秋還想爭辯,陳峰卻看著她,眼神很堅定:“聽話,這裡更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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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秋看著他的眼睛,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你們小心點,我會在這裡準備好急救的東西,等著你們回來。”
陳峰轉頭看向趙山河:“老趙,你帶老王、大劉他們五個,組成突擊組,埋伏在峽穀底,等卡車進了中段,就扔手榴彈炸輪胎,然後衝上去搶軍火。注意,儘量彆跟鬼子硬拚,咱們人少,保存實力最重要。”
“沒問題!”趙山河拍了拍胸脯,“保證完成任務!”
“小李,你跟我一組,埋伏在峽穀山頂的岩石後麵,負責狙擊。”陳峰又看向小李,“你的槍法準,先把第一輛卡車的司機狙殺,讓卡車停下來,再打掉後麵的機槍手,給突擊組創造機會。”
小李立正敬禮:“是!峰哥!”
“老煙槍,你帶兩個隊員,在沈鐵公路的入口放哨,看到鬼子的卡車來了,就用煙火信號通知我們——黑煙表示來了,白煙表示有異常。”陳峰繼續安排,“記住,一旦有異常,立刻撤退,彆硬撐。”
老煙槍點頭:“放心,我辦事,你還不放心?”
“還有,”陳峰從口袋裡掏出張紙,用鉛筆在上麵畫了狼口坡的地形,“這是狼口坡的地圖,你們都看看,記住自己的位置,彆搞錯了。另外,每人隻能帶五發子彈,多帶手榴彈,咱們彈藥少,得省著用。”
眾人圍過來看地圖,都認真記著地形。陳峰看著他們,又補充了一句:“這次行動,目的是搶軍火,不是跟鬼子拚命。如果情況不對,立刻撤退,明白嗎?”
“明白!”眾人齊聲回答。
當天中午,雪還在下,陳峰帶著隊伍出發了。林晚秋送他們到廟門口,把一個布包遞給陳峰:“這裡麵有幾個烤紅薯,還有兩瓶水,你們路上吃。”她又拿出個小盒子,“這裡麵是碘酒和紗布,你們帶上,萬一有人受傷,能先應急。”
陳峰接過布包和盒子,點了點頭:“你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傷員,我們很快就回來。”
林晚秋看著他,眼裡有擔心,卻還是笑了笑:“我等你們。”
隊伍慢慢消失在雪地裡,林晚秋站在廟門口,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才轉身回到廟內。蘇明月的聯絡員小王還在廟內,他看著林晚秋:“林小姐,蘇大姐讓我跟你說,如果他們明天下午還沒回來,你就帶著傷員轉移到東邊的小煤窯,那裡有我們的人接應。”
林晚秋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小王。”
另一邊,陳峰帶著隊伍往狼口坡走。雪越下越大,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生疼。小李跟在陳峰後麵,縮了縮脖子:“峰哥,這雪下得這麼大,小鬼子會不會改路線啊?”
“不會。”陳峰篤定地說,“這批軍火是鐵嶺的鬼子急需的,他們不會輕易改路線。而且雪大正好,能掩蓋咱們的腳印,也能讓鬼子的視線變差,對咱們伏擊有利。”
趙山河走在旁邊,手裡拿著槍,警惕地看著四周:“峰哥,你說佐藤那老小子會不會設埋伏啊?他那麼狡猾,萬一他知道咱們要劫軍火,故意引咱們上鉤呢?”
陳峰停下腳步,看向趙山河:“你說得有道理,所以老煙槍的哨位很重要,一旦發現不對勁,咱們立刻撤。而且,我準備了後手——如果真有埋伏,咱們就炸掉公路旁的山體,用積雪把鬼子埋了,雖然危險,但能脫身。”
趙山河咧嘴笑了:“還是你想得周到,跟你打仗,我放心!”
一行人走了兩個多小時,終於到了狼口坡。陳峰爬上山頂,觀察了一下地形——峽穀大概有一百多米長,兩邊的山坡有十幾米高,上麵全是岩石和矮樹,正好用來隱蔽。他指了指山頂的一塊大岩石:“小李,咱們就在這裡埋伏,從這裡能看到整個峽穀,視野好,也不容易被發現。”
小李點了點頭,跟著陳峰躲到岩石後麵,開始檢查槍:“峰哥,這槍你改造得真好用,上次我就是用它,三百米外把那個鬼子小隊長給崩了!”
陳峰笑了笑:“好好用,這次爭取再立個功。”
趙山河帶著突擊組在峽穀底挖雪坑,雪沒到膝蓋,挖起來很費勁。老王一邊挖一邊罵:“小鬼子真不是東西,大冬天的還折騰,等咱們把軍火搶了,看他們怎麼過冬!”
大劉也說:“就是,咱們這次多搶點子彈,下次直接端了小鬼子的據點!”
老煙槍帶著兩個隊員在公路入口埋伏,他們躲在一棵大樹後麵,樹上掛著個燈籠,裡麵點著鬆油,如果發現鬼子,就把鬆油倒在柴草上,冒出黑煙。“你們倆注意點,眼睛彆眨,小鬼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來了。”老煙槍叮囑道,“要是看到偽軍,彆理他們,咱們的目標是鬼子的卡車。”
兩個隊員點頭:“知道了,煙叔。”
時間慢慢過去,雪越下越大,氣溫也越來越低。陳峰靠在岩石上,從布包裡拿出個烤紅薯,遞給小李:“吃點,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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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接過紅薯,咬了一口:“真香,林小姐的手藝真好。”
陳峰也吃了個紅薯,心裡想著林晚秋,不知道據點裡的傷員怎麼樣了,也不知道蘇大姐的人有沒有傳來新的消息。他摸了摸口袋裡的打火機,又想起現代的日子,那時他還在“龍刃”當隊長,跟著隊員們演習、執行任務,雖然危險,但至少裝備精良,不像現在,連子彈都要省著用。
“峰哥,你看!”小李突然指著遠處,“有黑煙!”
陳峰立刻站起來,順著小李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公路入口的方向冒出一股黑煙,那是老煙槍的信號——鬼子來了!
“準備!”陳峰壓低聲音,拿起槍,瞄準公路的方向。小李也立刻做好準備,眼睛盯著瞄準鏡。
沒過多久,就聽到汽車的聲音。雪地裡的聲音傳得遠,很快就能看到三輛卡車朝著狼口坡駛來。第一輛卡車的車頭插著日本國旗,車鬥裡站著十個鬼子,都穿著黃軍裝,戴著鋼盔,手裡拿著步槍。中間的卡車看起來沉甸甸的,應該是軍火。後麵的卡車裡有五個鬼子,還有兩個偽軍,車鬥裡架著一挺重機槍。
“等他們進峽穀中段。”陳峰小聲說,手指扣在扳機上,心跳不由得加快。他看著卡車慢慢靠近,心裡數著:“一、二、三……”
當第一輛卡車進入峽穀中段時,陳峰大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