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奉天城西區的陋巷中彌漫著魚腥與汙水混合的酸腐氣味。陳峰隱身於一座破敗閣樓的陰影中，目光如鷹隼般鎖定著三十米外的那家“老劉漁行”。
根據老刀臨死前給的地址，這裡就是與“漁夫”接頭的所在地。但經曆了周雅雲的背叛與蘇明月的犧牲，陳峰對這條情報鏈的每一個環節都保持著最高警惕。
漁行門麵普通，與周圍其他商鋪彆無二致。但陳峰的特種兵直覺捕捉到了不尋常的細節——門口晾曬的漁網編織方式帶有明顯的軍事偽裝技巧；兩個在街角閒逛的“乞丐”姿勢過於警覺，右手始終靠近腰間；甚至對麵茶館裡那個看報紙的中年人，已經半小時沒有翻過頁。
這是一個精心布置的監視網。問題是：監視者是誰的人？是保護“漁夫”的地下黨，還是等待獵物上鉤的日軍特工？
陳峰從懷中取出那枚銅幣大小的徽章，指尖摩挲著上麵奇特的符號——一隻抽象化的魚環繞著北鬥七星。這個圖案在他穿越前的時代曾見過，是中共早期地下工作的標誌之一，但在1931年的東北，應該極少人知曉。
時間已近淩晨四點，距離約定接頭時間隻剩不到兩小時。陳峰需要做出決定：是冒險一試，還是放棄這條線索？
忽然，漁行側麵的小門打開，一個身影提著水桶出來，左右張望後，將桶中汙水潑在街邊。借著門內透出的燈光，陳峰看清了那人的側臉——五十多歲，麵容滄桑，左眉處有一道明顯的疤痕。
這個麵容莫名熟悉！陳峰大腦飛速搜索記憶，忽然定格——林晚秋的父親林世昌！沈陽商會副會長，表麵上與日本人做生意的大商人！
難道“漁夫”就是林世昌？這個可能性讓陳峰心中劇震。一方麵解釋了他為何能獲得日軍高層情報，另一方麵卻又極其危險——如果林世昌是雙麵間諜，那麼整個抗日網絡可能早已暴露。
陳峰決定冒險接觸，但必須做好萬全準備。他悄然後退，在巷子深處找到一處破敗院落，迅速布置了幾個簡易預警裝置和逃生通道。然後他從背包中取出最後一點現代化裝備——一個偽裝成懷表的微型照相設備，和一把特製匕首。
淩晨五時五十分，天色依然漆黑。陳峰如同幽靈般接近漁行側門，按照特定節奏輕敲五下——這是老刀告知的暗號。
門內沉默片刻，然後傳來低沉問話：“誰介紹來的？”
“明月推薦我來買魚。”陳峰按照約定回應。
門吱呀一聲打開，開門的正是眉帶疤痕的中年人。近距離看，陳峰更加確定這就是林世昌，儘管穿著普通漁民的粗布衣服，但那種商人的氣質難以完全掩蓋。
林世昌警惕地打量陳峰，目光在他手中的徽章上停留片刻，然後側身讓進門內：“快進來。”
漁行內部堆滿漁具和貨箱，魚腥味更加濃重。林世昌引領陳峰穿過前廳，進入後麵一個小房間。令陳峰驚訝的是，房間內竟然布置得相當舒適，甚至有一台短波收音機正在輕聲播放京劇。
“坐。”林世昌指指唯一的椅子，自己則坐在床沿，“明月怎麼樣了？她很久沒有消息了。”
陳峰凝視對方，緩緩道：“她犧牲了。昨晚在倉庫，被周雅雲出賣。”
林世昌身體明顯一震，眼中閃過深切悲痛，但很快控製住情緒：“周雅雲？不可能！她是我們最可靠的同誌之一！”
“我親眼所見。”陳峰語氣冰冷，“蘇明月臨死前讓我來找你，說‘漁夫’能解答一切。”
林世昌沉默良久，終於長歎一聲：“我是‘漁夫’，但隻是其中之一。我們這個網絡有多層保護，明月不知道所有環節，周雅雲也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他站起身，從牆縫中抽出一個鐵盒，取出一份文件遞給陳峰：“這是我能接觸到的關於‘鬆花江計劃’的部分情報。如你所見，它遠不止細菌武器那麼簡單。”
陳峰接過文件快速瀏覽，越看越是心驚。文件顯示，“鬆花江計劃”確實包含細菌武器研究，但更重要的是，它還是一個大規模掠奪東北資源的掩護！日軍正在係統地勘探、測繪東北各地的礦產資源，特彆是戰略礦產如鐵礦、銅礦、石油，甚至還有稀土！
“金百合...”陳峰喃喃道，想起那個日軍少佐臨死前的話。
林世昌猛地抬頭：“你知道這個名字？”
“一個垂死的日本軍官提到的。”陳峰謹慎地回答，“他說‘鬆花江’是幌子，真正的計劃是‘金百合’。”
林世昌麵色凝重：“看來情報是正確的。‘金百合’是天皇親自下令的絕密計劃，目的是係統掠奪中國乃至整個亞洲的文化遺產和礦產資源。‘鬆花江計劃’隻是它在東北的一部分。”
陳峰感到曆史正在以可怕的方式加速和扭曲。原本在1937年全麵侵華後才全麵展開的掠奪計劃，竟然在1931年就已經啟動！
“為什麼佐藤認為我知道這些？”陳峰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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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昌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因為你的‘預言’太過準確。你提前預知了九一八事變的具體時間，預知了日軍的進攻路線，甚至預知了一些連我們潛伏在關東軍高層的同誌都不知道的細節。”
他走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佐藤認為你不是普通人，可能是蘇聯甚至美國派來的高級間諜，專門針對‘金百合計劃’而來。他最初想活捉你獲取情報，但現在...”
“現在怎樣？”
“現在他認為你太危險，決定直接清除。”林世昌從鐵盒中又取出一張照片，“這是今早剛得到的情報，佐藤已經調動了特種作戰部隊，由日本陸軍中著名的‘影子殺手’武田信直帶隊，專門追殺你。”
照片上是一個麵容冷峻的日本軍官，眼神如刀。陳峰心中一凜——武田信直！這個人他在曆史記載中見過，是日軍中極少數的特種作戰專家，以冷酷高效著稱，後來在太平洋戰爭中給美軍造成巨大麻煩。
曆史再次被扭曲，本該數年後才活躍的人物，竟然提前出現在東北戰場！
“你必須立即離開奉天。”林世昌語氣急切，“武田的隊伍不同尋常，他們擅長追蹤和暗殺，甚至可能已經...”
話音未落，外麵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異響！陳峰瞬間拔槍，同時吹滅油燈。
黑暗中，兩人屏息靜聽。遠處隱約傳來幾聲犬吠，然後是一切歸於寂靜。
“不對勁。”陳峰低聲道，“太安靜了。”
他悄然挪到窗邊，透過縫隙向外觀察。街角那兩個“乞丐”不見了，對麵茶館看報的人也消失了。整個街道空曠得詭異。
“有後門嗎？”陳峰問。
林世昌指指房間另一側：“通往後巷，但...”
突然，前廳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人倒地的聲音！緊接著是日語的低沉命令！
“他們來了！”林世昌臉色煞白，“不可能！這裡應該是安全的！”
陳峰毫不猶豫地將文件塞入懷中，拉起林世昌：“走後門！現在！”
兩人衝出後門，進入狹窄的後巷。但剛跑出幾步，前方巷口就出現兩個黑影，手中的衝鋒槍在微光中閃著冷光！
陷阱！武田的隊伍早已布下天羅地網！
陳峰猛地將林世昌推回門內，自己則翻滾到一堆木箱後。子彈呼嘯而至，打得木屑紛飛！
“回屋裡！”陳峰大喊，同時開槍還擊。兩聲慘叫，巷口的槍手應聲倒地——陳峰的槍法遠超這個時代！
兩人退回漁行內部，堵上前後門。外麵已經傳來日語的喊話聲：“陳峰！投降吧！你們被包圍了！”
林世昌麵色慘白：“怎麼辦？他們至少有二十人！”
陳峰冷靜地觀察環境：“有地下室嗎？或者隱秘通道？”
“有一個地窖，但隻能藏人，出不去！”
“足夠了。”陳峰從背包中取出最後兩枚自製手雷，“你躲進去，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
“那你呢？”
“我引開他們。”陳峰檢查槍械，眼神冷峻，“武田想要的是我，不會花太多時間搜索。”
林世昌抓住陳峰的手臂：“不行！太危險了！武田的隊伍不是普通日軍！”
陳峰微微一笑：“我也不是普通目標。”
突然，屋頂傳來輕微響動！陳峰瞬間舉槍向上射擊，一聲慘叫，一個黑影從梁上墜落——日軍竟然已經潛入屋內！
“快去！”陳峰推開林世昌，同時向窗外投出手雷！
爆炸聲震耳欲聾，外麵頓時一片混亂。陳峰利用這個機會衝出前門，一邊射擊一邊向街西奔跑！
“他在那裡！”“追！”日語的呼喊聲從四麵傳來。
陳峰在狹窄巷道中飛奔，身後子彈呼嘯。他專門選擇複雜路線，利用對城市地貌的熟悉與追兵周旋。但武田的隊伍確實專業，始終如影隨形，甚至幾次提前包抄！
在一個十字巷口，陳峰突然急停轉身，擊倒最近的兩個追兵。但就在這時，他感到右腿一陣灼痛——一顆子彈擦過大腿，鮮血頓時湧出！
忍住疼痛，陳峰拐進一條死胡同，迅速攀上牆頭，翻入一個院落。院中晾曬著大量衣物，為他提供了暫時掩護。
撕下衣襟包紮傷口，陳峰大腦飛速運轉。武田的隊伍顯然研究過他的戰術，每一次包抄都精準地預測了他的移動路線。這意味著要麼對方有超強的戰術分析師，要麼...
要麼他的行動被提前預知了！
陳峰心中一凜。難道林世昌也是陷阱的一部分？那個地窖真的安全嗎？
就在這時，他聽到隔壁院落傳來輕微響動和日語低語。追兵已經逼近！
彆無選擇，陳峰悄然推開身後房門，溜進屋內。這是一間普通的民居，黑暗中傳來居民恐懼的呼吸聲——顯然全家都醒著，但不敢出聲。
“對不起，借過一下。”陳峰低聲道，迅速穿過房間，從後窗跳出。
但剛落地，一道冷風襲來！陳峰本能地側身閃避，一柄武士刀擦著他的咽喉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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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一個身影如同鬼魅般站立，手中的長刀泛著寒光。雖然看不清麵容，但那種冰冷的殺氣讓陳峰立即意識到——這就是武田信直！
兩人在狹窄的後院中對峙，時間仿佛凝固。陳峰手中隻有手槍，而武田的武士刀在近距離更具威脅。
“陳峰先生，久仰大名。”武田用生硬的中文說道，聲音冷如寒冰，“佐藤少佐向你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