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陳峰點頭，“老煙叔，你帶著‘鷂子’。栓柱，你們架著刀疤臉和那個叛徒！我們從廟後窗走！我斷後！”
“隊長！我斷後！”王栓柱急道。
“執行命令！”陳峰不容置疑，“快！”
廟宇的後窗早已破損，用茅草胡亂堵著。隊員們迅速清理出一個通道。老煙槍二話不說，將瘦小的“鷂子”像扛麻袋一樣甩在肩上。王栓柱和另一名隊員則費力地架起重傷的刀疤臉和腿部中槍的“老八”。那兩名“一陣風”的義勇軍也主動幫忙，眼神中充滿了仇恨和決絕。
“趙山河！我們從廟後突圍！向東南方向的黑鬆林彙合！交替掩護，逐步撤退！”陳峰再次朝外麵吼道。
“明白！隊長你們先走！我們頂住！”趙山河的回應帶著豁出去的豪勇。
陳峰留在最後，他撿起地上那挺被王栓柱擊斃的鬼子機槍手留下的歪把子輕機槍，檢查了一下彈藥所剩不多。他深吸一口氣，對著廟門外瘋狂傾瀉子彈！
“噠噠噠！噠噠噠！”
灼熱的彈殼歡快地跳出，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強大的火力暫時壓製住了試圖衝進來的日軍。
趁著這個間隙，老煙槍、王栓柱等人帶著俘虜和傷員，迅速從後窗鑽了出去，消失在風雪彌漫的黑暗中。
子彈很快打光。陳峰丟掉輕機槍，拔出腰間的駁殼槍，最後看了一眼混亂的廟堂，一個翻滾，也從後窗躍了出去。
冰冷的寒風和雪沫瞬間包裹了他。他落地後毫不停留，憑借著記憶和方向感，朝著東南方向疾奔。身後，山神廟方向的槍聲更加激烈了，還夾雜著日軍氣急敗壞的吼叫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顯然是趙山河他們在進行頑強的阻擊，為他爭取時間。
風雪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但也極大地阻礙了行進的速度。老煙槍他們帶著傷員和俘虜，速度並不快。陳峰很快追上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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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進林子！”陳峰催促著，同時警惕地注視著後方。他能聽到，日軍的追擊並沒有停止，叫嚷聲和零星的槍聲正在逼近。
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及膝的積雪中跋涉，衝向不遠處那片如同墨色巨人般矗立的黑鬆林。隻要進了林子，借助複雜的地形，就有周旋的餘地。
就在這時，被王栓柱和那名隊員架著的刀疤臉，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呻吟。他失血過多，臉色如同地上的雪一樣白。
“疤哥！挺住！馬上就進林子了！”一名“一陣風”的義勇軍帶著哭腔喊道。
刀疤臉艱難地睜開眼，目光渙散地尋找著，最後定格在陳峰身上。他用儘最後的力氣，抬起沾滿鮮血的手，指了指陳峰，嘴唇翕動，斷斷續續地說道：“…鷂…鷂子…鬼子…‘黑風’計劃…小心…內…”
他的話沒能說完，手臂無力地垂落，眼睛失去了最後的神采。
“疤哥！！”
悲憤的呼喊被風雪聲吞沒。
陳峰的心沉了下去。“黑風”計劃？又一個未知的陰謀！而刀疤臉最後那句“小心…內…”，是“內鬼”？還是彆的什麼？他看了一眼被老煙槍扛著的昏迷的“鷂子”，又看了一眼被拖著走的、麵色慘白的叛徒“老八”，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佐藤英機的網，比想象的還要深，還要密！
“快走！”陳峰壓下心中的波瀾，厲聲喝道。現在不是悲傷和探究的時候。
終於，他們踉踉蹌蹌地衝進了黑鬆林。密集的鬆針在一定程度上遮擋了風雪，但也讓林內光線更加昏暗。
“栓柱，帶幾個人在林子邊緣設置警戒，遲滯追兵！其他人，跟我往裡走，找地方隱蔽！”陳峰迅速下令。
王栓柱立刻帶著幾名隊員，利用樹木和積雪，開始布置簡單的陷阱和狙擊位。
陳峰則帶著核心人員和俘虜，向林子深處轉移了一段距離，找到一處背風的岩石凹陷處暫時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累得幾乎虛脫，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白色的哈氣在空氣中彌漫。
林晚秋立刻上前，檢查刀疤臉的傷勢，但很快就黯然搖了搖頭。她轉而開始處理那名叛徒“老八”腿上的槍傷，動作熟練但麵無表情。對於叛徒，她同樣深惡痛絕，但救死扶傷是她的職責，而且，這個人還有用。
陳峰走到被扔在雪地上的“鷂子”旁邊，蹲下身，開始仔細搜查。老煙槍也湊了過來，重新點起了他的旱煙袋，吧嗒吧嗒地抽著，煙霧在寒冷的空氣中凝而不散。
從這個“鷂子”身上，陳峰搜出了一些零碎的東西：幾塊大洋、一包煙土、一把鋒利的匕首、幾根備用的小弩箭，還有一個小巧的、用油紙包裹嚴實的金屬筒。
陳峰小心翼翼地打開油紙，裡麵是一個比手指略粗的銅管，一頭密封，另一頭有螺旋紋路，像是某種容器。
“這是…密信筒？”老煙槍眯著眼睛說道，“以前在軍中見過類似的，用來傳遞緊要文書，防水防潮。”
陳峰試圖擰開，發現紋路契合得很緊，強行破壞可能會損壞裡麵的東西。他暫時收起銅管，目光凝重。這個“鷂子”攜帶如此機密的東西，又要通過內鬼“老八”混在接應義勇軍的隊伍裡，其所圖必然極大！“黑風計劃”…到底是什麼？
“咳咳…”就在這時，那個“鷂子”突然咳嗽了幾聲，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看到陳峰和老煙槍，眼中先是閃過一絲迷茫，隨即變得冰冷而怨毒，他試圖掙紮，卻發現手腳都被緊緊捆住。
“你們…是什麼人？”“鷂子”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怪異的口音，不像是純粹的東北口音，也不像日本人，倒有些關內某些地區的腔調。
“這句話，該我們問你。”陳峰冷冷地看著他，“‘鷂子’？還是該叫你彆的名字？‘黑風計劃’是什麼？你在為誰做事？”
“鷂子”閉上嘴，扭過頭，一副拒不合作的樣子。
“嘿，小子，骨頭挺硬啊。”老煙槍吐出一口煙圈，慢悠悠地道，“落在我們手裡，算你運氣。要是落在鬼子或者偽軍手裡，你想想是什麼下場？老漢我見識過的花樣，可比你吃過的米都多。”
“鷂子”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但依舊不說話。
陳峰知道，審訊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出結果的。他站起身，對老煙槍低聲道：“老煙叔，這個人交給你先看著，等和趙山河彙合，找個安全地方再慢慢審。重點是‘黑風計劃’和鬼子在我們內部的眼線名單。”
“放心吧，陳隊長，撬開他的嘴，隻是時間問題。”老煙槍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這時，林子裡傳來了約定的鳥鳴聲，是王栓柱他們回來了。
“隊長，追兵被我們暫時甩開了，鬼子不敢夜裡貿然進林子太深。趙連長他們也撤下來了，傷亡不大，乾掉了七八個鬼子和偽軍。”
陳峰稍微鬆了口氣，但心情依舊沉重。雖然暫時擺脫了追擊，但他們行蹤已經暴露，帶著傷員和俘虜，在這冰天雪地裡，下一步該去哪裡？那個隱藏在隊伍內部，可能向佐藤提供了他們轉移路線的“鼴鼠”，到底是誰？是核心隊員，還是外圍人員？不把這個毒瘤挖出來，他們走到哪裡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他走到岩石邊，望向東南方向。那裡是他們原定的彙合點，也是通往南邊老區的一個秘密中轉站。但現在，那裡還安全嗎？
風雪依舊，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濃重的。陳峰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張無形的大網之中，而撒網的人，正在暗處冷冷地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清點人數，檢查裝備，十分鐘後繼續出發。”陳峰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必須在天亮前，趕到野狼峪。”
野狼峪，是他們預先設定的幾個備用落腳點之一，位置更加隱蔽險要。現在，他隻能選擇相信那裡暫時還是安全的。
隊伍再次默默集結，融入了無邊的風雪與黑暗。每個人都明白，危機遠未解除，真正的考驗，或許才剛剛開始。那個代號“鷂子”的俘虜，和他身上隱藏的“黑風計劃”，如同一個巨大的謎團和潛在的風暴中心，將把他們引向更加未知和危險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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