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隊長！是你們！”老周看到陳峰，明顯鬆了口氣，連忙揮手讓手下放下武器，“快！快進來！這鬼天氣，能把人凍死！”
隊員們如同找到避風港的難民，爭先恐後地鑽進相對溫暖的炭窯。窯洞很大，雖然陰暗潮濕，角落裡堆著廢棄的煤矸石，但中間生著的那個火堆，散發著足以救命的溫暖。
蘇明月穿著一件半舊的藏藍色棉袍，圍著一塊灰色頭巾，正蹲在火堆旁，用一個破舊的搪瓷缸子給一個手臂受傷的隊員喂熱水。看到陳峰等人進來，她站起身，清麗而冷靜的臉上露出一絲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
“陳隊長，你們沒事就好。”蘇明月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顯然也是曆經艱辛，“我們接到消息，說黑瞎子溝可能暴露，佐藤調動了大量兵力準備合圍，就立刻帶人過來接應，沒想到半路遇到鬼子偵察隊，耽擱了，還是晚了一步……你們這是……”
她的目光掃過狼狽不堪、減員明顯的隊伍，最後落在被抬進來的重傷員、被捆著的“鷂子”和“老八”身上，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說來話長。”陳峰歎了口氣，在火堆旁坐下，感受著久違的暖意驅散著體內的寒氣，“我們被出賣了。雷萬霆部……全軍覆沒了。”
窯洞內頓時一片寂靜，隻有木柴燃燒的劈啪聲和洞外風雪的嗚咽。蘇明月和她手下的人臉上都露出了震驚和悲憤的神色。
陳峰簡要將遭遇伏擊、山神廟惡戰、刀疤臉臨終遺言、抓獲“鷂子”和叛徒“老八”的經過說了一遍，但隱去了對內部可能還有“鼴鼠”的猜測，隻是強調鬼子情報準確得可怕。
“……我們懷疑，鬼子有一個所謂的‘黑風計劃’，這個‘鷂子’和密信筒是關鍵。”陳峰最後說道，拿出了那個銅質密信筒。
蘇明月接過密信筒，仔細看了看上麵的螺旋紋路，眉頭緊鎖：“這種密信筒構造特殊，強行打開會觸發裡麵的自毀裝置，可能是強酸或者火藥。需要對應的鑰匙或者知道開啟方法。”她看向昏迷的“鷂子”和麵如死灰的“老八”，“他們開口了嗎？”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還沒來得及審。”陳峰搖頭，“老煙叔正準備動手。”
老煙槍聞言，嘿嘿一笑，露出黃牙，走到“鷂子”身邊，掐住他人中，將其弄醒，又拔掉了他嘴裡的破布。
“小子，說吧，‘黑風計劃’是什麼？這筒子怎麼開？你們在咱們隊伍裡，還有誰？”老煙槍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常年混跡市井、洞悉人性黑暗麵的壓迫感。
“鷂子”劇烈地咳嗽著，眼神怨毒地掃過眾人，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呸！休想！你們這些支那抵抗分子，遲早會被皇軍碾碎！”
“喲，骨頭還挺硬。”老煙槍也不生氣，從火堆裡抽出一根燒得半紅的小樹枝，在“鷂子”眼前晃了晃，“知道這是什麼嗎？這叫‘燈花燙’，老漢我以前在衙門裡見多了。這玩意兒燙在身上，不顯傷，但疼到骨頭縫裡，保管你連你娘偷人的事都想起來……”
“鷂子”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縮。
“老煙叔，先彆急。”蘇明月忽然開口，她走到“鷂子”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冷靜而清晰，“你不是日本人。聽你口音，像是河北保定一帶的人。為什麼要給日本人賣命？他們給了你什麼好處？錢財？鴉片？還是用你的家人威脅你？”
“鷂子”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被說中了心事，但依舊緊閉著嘴。
蘇明月繼續道：“你可能不知道，你們所謂的‘皇軍’，在東北、在華北都做了什麼。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多少像你一樣的中國人家破人亡？你以為替他們賣命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看看這個叛徒的下場。”她指了指癱在一旁的“老八”。
“老八”渾身一顫，低下頭去。
“你現在開口，告訴我們‘黑風計劃’，戴罪立功，或許還有一條生路。否則……”蘇明月沒有再說下去，但那股冰冷的、屬於地下工作者的決絕氣勢，讓“鷂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窯洞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火苗跳動和洞外風雪的聲音。所有人都看著“鷂子”，等待著他的選擇。
就在這時，負責在窯洞口警戒的一名隊員突然低聲道：“有動靜！”
所有人瞬間緊張起來，紛紛抓起武器。
陳峰一個箭步竄到洞口，透過縫隙向外望去。風雪似乎小了一些，但天色依舊陰沉。隻見山穀深處，靠近另一個廢棄礦洞的方向，隱約有幾個人影在雪地裡晃動，動作鬼鬼祟祟，不像是自己人，也不像大隊鬼子。
“不是鬼子大部隊，像是……本地人？”陳峰皺眉。
老周也湊過來看了看，低聲道：“可能是這附近的‘靠山戶’指依靠在山裡偷采、狩獵為生的人），或者是……‘鬣狗’。”
“鬣狗？”陳峰看向他。
“嗯，”老周臉色凝重，“就是一幫專門在戰場上、或者趁亂搜刮死人財物，有時候也乾點黑吃黑勾當的家夥。他們消息靈通，鼻子比狗還靈，哪裡打仗，哪裡就有他們。看來，咱們和鬼子在這附近交火，把他們引來了。”
就在這時，那幾個人影似乎發現了炭窯這邊的動靜，停頓了一下，然後迅速消失在礦洞方向的亂石堆後。
“媽的，真是晦氣！”趙山河罵了一句，“剛擺脫鬼子，又來了這幫雜碎！”
陳峰的心卻猛地一動。這些“鬣狗”的出現，固然討厭，但他們消息靈通，活動範圍廣，或許……能從他們那裡得到一些關於周邊敵情，甚至……關於內部“鼴鼠”的線索？
他看了一眼窯洞內神情各異的眾人，那個隱藏的“鼴鼠”就像一根刺，紮在喉嚨裡，不拔出來，寢食難安。
“老周，蘇大姐，”陳峰轉過身，沉聲道，“麻煩你們先審著這兩個家夥，重點是‘黑風計劃’和內部眼線名單。栓柱，帶幾個人，在炭窯周圍加強警戒，設置暗哨。趙哥，清理一下窯洞，安置傷員。”
“老煙叔，”陳峰最後將目光投向一直沉默抽煙的老煙槍，低聲道，“你跟我出去一趟，會會那幾條‘鬣狗’。”
老煙槍渾濁的眼睛裡精光一閃，點了點頭，將煙杆彆回腰後。
“小心點。”蘇明月看著陳峰，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陳峰點了點頭，和老煙槍一前一後，悄無聲息地融入了窯洞外的風雪與暮色之中。
炭窯內，火光搖曳，映照著蘇明月冷靜的臉、趙山河煩躁的身影、傷員痛苦的呻吟、以及“鷂子”和“老八”蒼白而恐懼的麵容。窯洞外，風雪未停，危機四伏，而那關於“黑風計劃”和內部“鼴鼠”的迷霧，似乎比這野狼峪的風雪，更加濃重，更加令人窒息……
喜歡奉天1931：兵王逆旅請大家收藏：()奉天1931：兵王逆旅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