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輕顫,蕭皇後冷冷瞥了劉直一眼,隨即吩咐:“李公公,將兩副對聯取來本宮一觀。”
李德祿躬身應諾,將兩幅對聯小心取下,呈入簾內。皇後細細品鑒半晌,心中亦不得不承認,範離那幅“江河湖海浪淘沙”,無論意境、氣勢還是渾然天成的流暢感,都遠勝鄭知恩的“流落江湖”。她放下對聯,將難題輕飄飄拋出:“解鈴還須係鈴人。此上聯既是鹿鳴郡主所出,下聯優劣,便請郡主品評定奪吧。”此計甚高,既置身事外,又將陳漁這“係鈴人”推至風口浪尖,無論結果如何,都與她這出題人無關。
陳漁正與劉朵低語,聞言隻得盈盈起身。她本以為範離會拿出園中所對那幅“遠避迷途”,此刻見竟是這幅氣象雄渾的“浪淘沙”,心中也是微訝,與劉朵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皇後聲音溫和,卻帶著無形的壓力:“不知鹿鳴郡主,屬意這兩幅下聯中的哪一幅?”
陳漁心思剔透,瞬間明了皇後話中挑撥之意。若選範離之聯,恐劉朵多心;若選鄭知恩之聯,既違本心,又必令劉朵失望。她眼波流轉,心中已有計較,麵上卻一派淡然沉靜,清聲道:“回稟皇後娘娘,臣女心中所選,並非此二聯。”說罷,在滿廳驚愕的目光中,她皓腕輕抬,竟從雲袖之中取出一卷折疊整齊的素箋,當眾緩緩展開。
皇後鳳目微凝,眾妃嬪、公主、誥命夫人皆屏息望去——隻見那紙上字跡,歪斜奇崛,醜得獨樹一幟,天下間除了那位範大人,還能有誰?!
紙上赫然寫著:
遠避迷途,退還蓮逕返逍遙。
十一字,字字“走之底”偏旁!
此聯意境超然脫俗,與陳漁上聯“寄寓客家”的孤寂困守形成絕妙呼應,仿佛在迷途困頓之後,終於尋得一條通往逍遙自在的歸隱之路。其工巧、其意境、其與上聯的契合度,堪稱完美!
霎時間,整個摘星樓陷入一片絕對的死寂!落針可聞!連呼吸聲都仿佛被凍結了。三幅下聯,兩幅出自範離之手,一幅氣象雄渾,一幅意境超然,無論哪一幅都已是絕對,將鄭知恩那幅“流落江湖”襯得如同瓦礫之於美玉!
範離看著陳漁手中那熟悉的“墨寶”,唇角微揚,掠過一絲了然的笑意。
“嗡——!”
鄭知恩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眼前驟然一黑!那第三聯……竟又是範離所作!而且看陳漁珍重收藏的姿態,分明是其在園中最初對出的“原配”!
更讓他心膽俱裂的是,範離方才現場揮毫的那幅“波濤澎湃,江河湖海浪淘沙”,同樣是三點水,組合起來卻是一幅渾然天成、氣勢磅礴、意境深遠的絕對!相比之下,他那“流落江湖”的堆砌之語,此刻顯得何其矯揉造作!
他苦心孤詣設下此局,原想將範離當眾踩入泥濘,萬沒料到,最終被剝得體無完膚、在眾目睽睽之下承受這致命一擊的,竟是自己!臉上火辣辣一片,仿佛被無形的巨掌反複抽打。
大皇子見鄭知恩站在大廳中央麵色甚是難堪,想起剛剛自己失言,便想在皇後麵前補救。他與劉哲雖同出自蕭皇後,卻遠不如劉哲那般會哄母後開心。眼下形勢,爭取到母後的支持於自己十分有利,於是朗聲道:“方才這一題,是狀元郎先行對出。我看二人平分秋色,孰上孰下實難分辨。不如再請丞相大人出一題,對二人考教一番……”
廳上眾人,大都抱了看熱鬨的心思,是以大皇子話一出口,立時得到一片響應之聲。
鄭知恩見一向與自己不對付的大皇子竟然出言相幫,又聽得眾人在一旁附和,心中頓時又生出幾分底氣。
謝真站起身,背負雙手踱了兩步,眯起老眼瞧了瞧範離,見他也正瞧著自己,眼神中頗多不善,知他是氣惱自己隱瞞了身份,於是緩緩道:“方才老夫在園中見了一個燈謎甚是有趣,苦思半晌未有結果。便請狀元郎與準駙馬一同來猜一猜吧。”說著提筆在一張紙上寫道:
黑不是,白不是,紅黃更不是,和狐狼貓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獸。
詩也有,詞也有,論語上也有,對東西南北模糊,雖為短品,卻是妙文。
猜兩字)
謝真的字飄逸靈動,有大家之風。範離一見這字,便能會意——這老家夥是在不動聲色地幫自己,看來並非皇後一夥。
然而,趙萬源卻站了出來,板著黑臉道:“丞相大人好會取巧,竟將老朽出的題目拿來賣弄,也不問問我這出題之人是否同意?”
趙萬源主掌刑部,為人秉性剛直,是大漢國有名的“黑臉”。若說在漢國有誰敢不買謝真的賬,趙萬源絕對要算一個。他不光不買謝真的帳,有時連景帝的帳也照樣不買。
謝真一看趙萬源站了出來,開口便不留情麵,也感頭疼,換了笑臉道:“老夫這也是搜腸刮肚實在沒辭了。趙尚書若不同意,我另出一題便是。”
趙萬源道:“那倒不用。我這題目掛在園子裡一直無人猜出,謎底隻有我自己知道。宰相大人拿來用可以,隻是須將話講得明白:這題目是我所出,便與謝大人無半點關係了。”說著他向謝真拱了拱手。
意思再明顯不過:題目是我出的,跟你謝真沒關係。
碰了這個硬釘子,謝真也感無奈,搖了搖頭,苦笑著坐回席位。
這一幕看得範離暗爽不已,心說這趙萬源當真和所傳的一樣,固執而死板,一點不懂得變通,但也有一份鐵錚錚的風骨,竟連謝真的麵子也不給,讓人佩服。自己日後千萬彆犯在他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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