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離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隻見一位身著靛青色長衫的中年文士排眾而出。
來人身材微胖,臉型方闊,三縷短須修剪得一絲不苟,手中隨意把玩著一對包漿渾厚的核桃,步履從容不迫,帶著久居上位的雍容氣度。
範離挑了挑眉。這人可比那娘娘腔強了不止一籌,分明已到了納微境界,在江湖上應是赫赫有名的高手。他眼底掠過一絲玩味:“我又沒贏你的錢,你翻哪門子本?”
中年文士向範離一抱拳:“在下細雨樓趙瑾,平日受這君再來吳東家一些好處。方才恰巧來此辦事,不想瞧見吳東家輸得如此之慘,於心不忍,想請朋友賞個臉。”
範離“哦——”了一聲,尾音拖得老長,臉上玩味的笑意更深了,點點頭:“明白了!你這說的文縐縐的,說白了就是這家賭場,每月給你交份子錢,到了關鍵時候,你得替他出頭撐腰,是吧?”
趙瑾嗬嗬一笑:“朋友可以這麼理解。”
範離來了興致:“問一句,像君再來這樣的場子,每月孝敬你們多少銀子?”
趙瑾臉色一沉,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範離,聲音裡帶著警告:“這……好像不關閣下的事吧?”
範離一臉認真:“這麼大一個行當,總該有個行規價碼,收多收少都不合適。我得問明白了,一會兒好有個參照。”
趙瑾心說,這人莫不是失心瘋?參照?你參照個屁!難道你也想學我們收份子錢?
趙瑾還在歪頭琢磨,一旁的娘娘腔已氣得臉色鐵青。
向人交保護費本就不是光彩事,被當眾戳破,臉上如何掛得住?他猛地踏前一步,聲音尖利刺耳:“少在這兒東拉西扯,故弄玄虛!你到底玩還是不玩?”
“玩玩玩!”範離忙不迭應聲,臉上瞬間堆滿笑容,生怕這送上門的肥羊跑了!
他心中算盤劈啪作響:“這趙瑾身份不低,油水肯定比那娘娘腔厚實得多!不趁機狠狠刮一層下來,豈不是白瞎了這大好機會?就不知他帶了多少銀子,可彆讓老子白忙活一場。
想到這裡,範離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慢悠悠從懷裡抽出那三張嶄新的銀票,在趙瑾眼前晃了晃:“你想翻本,總得拿出翻本的本錢來吧。”
趙瑾淡然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張兩萬兩的銀票:“這個夠了麼?”
範離雙眼一亮,隨口應道:“馬馬虎虎,勉強夠吧。”
趙瑾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勉強夠?好大的口氣!
娘娘腔察言觀色,立刻尖聲幫腔:“趙爺是細雨樓的大當家!論身家,隨便拔根汗毛都能勒死你!”
趙瑾聽著前半段還算那麼回事,確實為他長了士氣,正自得意,結果娘娘腔話鋒一轉:“隻要你能贏得起,趙爺就能輸得起!即便趙爺輸光了,還有我們君再來兜底!就看你小子有沒有膽子玩?”
趙瑾滿頭黑線,狠狠剜了娘娘腔一眼——什麼叫“我輸光了”?晦氣!正要開口,範離已經搶過話頭。
“敢玩!怎麼不敢玩!”範離忙不迭應承,回身對著趙瑾拱了拱手:“趙爺!我有眼不識泰山,原來您就是細雨樓大當家!失敬失敬!大當家說話,那自然是一言九鼎,作得數!太好了!……您看……咱怎麼個玩法?”
趙瑾對範離這前倨後恭的態度頗為受用,臉上重拾笑容:“還是方才的規矩,我坐莊,你來押,一把定輸贏。”
範離眨巴著眼睛追問:“我能隨便押?”
趙瑾霸氣地一揮手:“自然。”
“好好好!來來來,快開始!”範離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
趙瑾與娘娘腔二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色,獵物上鉤了!
趙瑾步入莊家位,“啪”一聲,將兩萬兩銀票拍在桌上,豪邁無比。
卻見範離動作比他更氣勢十足,“啪”地一聲,將一萬六千兩銀票重重拍在“豹子”區域!似乎還嫌不夠,他伸手一把扯下丁大年肩上的包裹,看也不看,一股腦全押在了“豹子”上!
“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