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離一行大隊人馬在離開安陵郡後的第四天到達望歸渡。
黃河水流湍急,渾濁的河水在此處因河麵驟然開闊而稍顯平緩,卻也因此形成了無數暗流漩渦,河風吹過,帶著濕冷的水汽和隱隱的悲號。
望歸渡被當地人稱為“望鬼渡”,在前些年,此處沒有纖夫,無數舟船在此被水下潛藏的漩渦暗流生生卷走吞噬,船毀人亡,魂靈難歸,故而得名。
如今雖有了經驗豐富的船工與纖夫指引固定航線,但渡河之時,仍須格外小心。
站在渡口高處遠眺,黃河在此甩出一個巨大的彎弧,如同一條黃龍盤踞在蒼茫大地上。河水在此分岔,滋生出數條支流,如同龍爪般深深嵌入寧州腹地。
寧州西麵,以黃河主乾道為界,對岸曾是北晉疆土。自北晉被元國鐵騎踏破,如今滾滾黃河水隔開的,已是虎視眈眈的元國。這道天塹,成了西麵最直接的防線。而寧州北麵,則倚仗著連綿不絕的險峻群山,皚皚雪峰與深不見底的峽穀構成了一道飛鳥難逾的天然壁壘,將元國的威脅徹底隔絕在外。
範離勒馬站在高坡,放眼望去,望歸渡前人喊馬嘶,喧囂鼎沸,渾濁的黃河水聲幾乎被這鼎盛的人氣所掩蓋。但見渡口沿岸,各色軍旗在河風中獵獵作響,大大小小的營盤依著地勢連綿鋪開,幾乎望不到頭。
範離與劉項、賀長州正立於坡上觀察對岸態勢,河風卷著泥沙撲麵。忽見一隊人馬徑直而來。
為首者正是離陽郡守龔超,約莫四十上下,麵龐黝黑,下頜微揚,一道寸許長的刀疤從左側眉骨斜劃至顴骨,讓他整張臉看起來格外凶悍。
他龍行虎步,玄甲鏗鏘,身後緊隨著寧遠郡宋懷山、汝水郡單成銘等一眾將領,來到劉項麵前躬身行禮:“參見殿下!”
劉項淡然抬手:“諸位將軍辛苦。”
龔超直起身,那道刀疤在陽光下更顯猙獰。他目光掃過範離與賀長州,直接向劉項稟報,聲若洪鐘:
“殿下,各部已至——我離陽郡六千、宋將軍五千、單將軍七千、上官將軍四千,皆已列陣。另外天驛郡蘇子一半數人馬也已過河。”他語氣一頓:“梁奪主帥與陸天賜、高大鵬等幾郡兵馬先行過河,在對岸集結。”
這時,寧遠郡守宋懷山適時補充:“隻是還差赤坪、安固、長陵三郡人馬未到。”
龔超冷哼一聲,聲調拔高,帶著明顯的不耐與倨傲:“眼下數萬人馬蝟集於此,人吃馬嚼,每日耗費糧草無數,更兼各郡兵卒雜處,時日稍長,易生事端。”他目光倏地釘在範離臉上,語帶挑釁,“監軍大人,可有良策?”
範離斜眼瞧著龔超,輕笑一聲,語氣不疾不徐:
“龔將軍所言極是,將軍大人手下能吃能喝,糧草耗費確實驚人。不過,”他話鋒一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難道貴部過了黃河,便能辟穀不成?”
龔超被這毫不客氣的反問噎得一滯,黝黑的臉膛瞬間漲紅,那道刀疤也因肌肉緊繃而更顯猙獰。他梗著脖子,喉結滾動了幾下,卻一時找不出話來反駁,隻得重重冷哼一聲,抱拳向劉項道:“殿下!末將軍務在身,還需督促部下調度渡河事宜,先行告退!”說完,也不等劉項回應,狠狠瞪了範離一眼,轉身便帶著親兵大步離去,玄甲鏗鏘,背影中透著憤憤不平。
龔超既走,宋懷山、單成銘等將領也紛紛躬身告退。
河風依舊卷著泥沙撲麵,範離默然立於坡上,俯瞰著下方喧囂鼎沸的渡口。他的目光掠過那些獵獵軍旗,掃過連綿營盤。
但見各郡兵馬軍陣後方,運送糧草輜重的大車與民夫密密麻麻,逶迤連綿,一眼望不到頭。林林總總加起來,每一郡實際抵達渡口的人馬,恐怕遠不止明麵上報的那個數字。
整個渡口,已被這數萬大軍及其龐大的隨行人員、物資擠得水泄不通。而渡河的船隻卻有限,大小渡船、貨船在河麵上來回穿梭。範離略一估算,照眼下這個效率和擁擠程度,要將眼前這些兵馬輜重全部渡過黃河,沒有十幾天的時間,絕難完成。
眾將既散,範離、劉項與賀長州一行人走入連綿的營盤。各郡兵馬雖同屬一軍,但營壘分明,衣甲旗號各異,空氣中彌漫著躁動與戒備。途經離陽郡營區時,隻見一群兵卒正圍著一輛陷坑的輜重車吵嚷,見皇子儀仗,喧嘩聲頓時低了下去。
幾名校尉上前,對劉項恭敬行禮。範離等人未作停留,徑直走過。
幾人剛走出不遠,身後那刻意壓低的議論聲便順著風清晰地飄了過來:
“瞧見沒,這仗還沒打,先來了個小白臉監軍,瞧那細皮嫩肉的樣!估計撞見自家夫人來紅了,都得嚇得半死!”
“真他娘的晦氣,老子們的刀把子,還得聽他們吊文袋子的!”
小正太臉色一沉,氣鼓鼓的就要回頭,卻被範離輕輕按住手臂。
賀長州腳步未停,微微搖頭,撣了撣衣袍:“黃河水渾,難免裹挾泥沙;軍陣龐雜,總會混些不知輕重搬弄是非的人。”
劉項語氣帶著一絲不忿:“姐夫,你就任他們如此編排?”
範離側過頭,對著劉項微微一笑:“人說的對呀。”
他拉開大氅,露出文官衣袍:“你看,我本就是個文官,不通兵事。若不是被咱父皇硬抓來跑這趟差事,我這會應該是在陪你姐呢!”
劉項撇撇嘴,給了範離一個大白眼,糾正:“我父皇!”
正在這時,一名負責往來傳遞消息的軍士急匆匆跑來,稟報:
“殿下,範大人!不好了!鐵將軍與離陽郡的龔將軍的手下在輜重營前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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