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香坊閣樓之上,視野最佳的雅間內,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大皇子趙澤、宰輔李師憲以及六部重臣,透過雕花的琉璃窗,將下方廣場上發生的一切儘收眼底。
當葉淩雲吟出“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時,趙澤嘴角還掛著一絲不屑的冷笑。
然而,隨著詞句流淌,那蒼茫的意境、深邃的叩問、矛盾的情感、豁達的胸懷、深情的祝願……如同層層疊疊的巨浪,狠狠拍打在雅間內每一個人的心頭!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彆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
當葉淩雲微微停頓,似在追憶,眾人屏息凝神,急切地等待著最後一句時,李師憲撚著胡須的手指,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
他宦海沉浮數十載,早已心如止水,此刻卻被這詞句勾起了深埋心底的鄉愁。
十六歲離鄉,負笈臨安,五十年彈指一揮間!故鄉的老屋,門前的槐樹,倚門盼歸的老母……
那些早已模糊的記憶,此刻竟如此清晰地湧上心頭!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愧疚,瞬間淹沒了這位權傾朝野的宰輔!
他渾濁的老眼中,竟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水光。
“……千裡共嬋娟!”
最後一句落下,如同天籟之音,又似暮鼓晨鐘,敲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
整個雅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趙澤臉上的冷笑早已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絲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死死盯著樓下那個身影,仿佛第一次認識葉淩雲!
這詞……這詞……怎麼可能?!
這絕不是葉淩雲能寫出來的!
但……如果不是他,又是誰?!
“好詞!絕世好詞!”吏部尚書忍不住低聲讚歎,隨即意識到場合不對,連忙噤聲,但眼中的震撼卻無法掩飾。
“此詞一出,今夜再無佳作!”另一位官員喃喃自語,語氣中充滿了歎服和……一絲絕望。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戶部尚書低聲重複著,眼中也閃過一絲追憶和悵惘。
誰沒有離愁彆緒?
誰沒有難以團圓的遺憾?
這詞,道儘了天下離人的心聲!
李師憲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波瀾,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此詞……意境深遠,情感真摯,格律精嚴,氣象萬千……已臻化境!寧致遠……輸得不冤。”
他心中翻江倒海,葉淩雲此子……藏得太深了!
這已不是簡單的威脅,而是足以動搖文壇根基的驚世之才!
“是我輸了!”樓下廣場上,寧致遠那帶著深深震撼和一絲解脫的聲音傳來,清晰地傳入雅間,“此詞……前無古人!寧某……心服口服!”
寧致遠的聲音如同最後的判決,狠狠砸在趙澤心頭!
他猛地回過神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輸了?!
寧致遠親口認輸?!
那意味著……那五百萬兩白銀!還有……木可兒!
“不!不可能!”趙澤失聲叫道,聲音帶著一絲歇斯底裡的顫抖,“宰輔!李相!寧大人……寧大人怎麼可能輸?!他……他一定有更好的詞!對!他還沒作!他還沒作啊!”
他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看向李師憲。
李師憲看著趙澤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歎息。
他何嘗不想寧致遠贏?但他是文壇領袖,深知這首詞的分量!他緩緩搖頭,聲音沉重:“大皇子,此詞……已是巔峰!非人力可及。
寧大人……縱有驚世之才,一時間也……難出其右。
今夜魁首……非葉淩雲莫屬了。”
“非他莫屬?!”趙澤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五百萬兩!木可兒!
他猛地抓住李師憲的衣袖,聲音帶著哭腔:“李相!李相救我!不能輸!我們輸不起啊!五百萬兩白銀!還有木可兒!我……我……”
“大皇子稍安勿躁!”戶部左侍郎江濤眼中閃過一絲陰鷙,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此詞固然絕妙,但……它絕不可能是葉淩雲所作!”
“哦?”李師憲目光一凝,看向江濤。
江濤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語速飛快:“葉淩雲何許人也?
臨安城無人不知的紈絝!
不學無術,荒唐無度!
他若能作出此等神作,母豬都能上樹!
此詞……定是他不知從何處抄襲而來!
或是……重金買斷了一位隱世高人的心血之作!
隻要我們找到那位真正的作者,或者……證明他是抄襲!這場比試,就還有轉圜餘地!”
李師憲聞言,渾濁的老眼中精光一閃!
他瞬間明白了江濤的意圖!
這是要……指鹿為馬!顛倒黑白!
他心中閃過一絲猶豫,但看著趙澤那近乎崩潰的眼神,再想想那五百萬兩白銀的窟窿和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他瞬間做出了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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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侍郎所言……有理!”李師憲緩緩點頭,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此詞來曆,必須徹查!絕不能讓抄襲之輩,玷汙了文壇清譽!”
他目光掃過雅間內神色各異的官員,“諸位大人,以為如何?”
短暫的沉默後,幾位官員紛紛點頭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