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內靈堂,白幡低垂,燭火在巨大的青銅燈盞中搖曳,將葉嘯天覆蓋著玄鐵戰甲的靈柩映照得肅穆而悲愴。
那柄曾令金人聞風喪膽的霸王槍斜倚棺旁,槍尖寒芒在燭光下吞吐不定,仿佛主人未散的英魂。
葉淩雲一身縞素,跪坐靈前。
十七歲的臉龐猶帶少年輪廓,眼底卻凝著化不開的寒霜與重壓。
寧宸軒靜立其側,青衫素淨,目光沉靜如古井深潭,無聲地掃視著滿堂披麻戴孝、心思各異的權貴身影。
寧國公周金玉顫巍巍上前,老淚縱橫,聲音哽咽得恰到好處:“世子節哀!老王爺……去得太突然!老夫聽聞,前日王爺尚在軍營點兵,精神矍鑠……怎會……”
他刻意停頓,渾濁老眼銳利如針,刺向葉淩雲,“敢問世子,王爺……究竟因何驟薨?軍中可有……異動?”
葉淩雲眼簾微抬,周金玉這位寧國公可是被他坑得不輕,這番問詞……
果然自己爺爺一死,這些人就要開始動了!
“謝寧國公掛懷。祖父一生為國征戰,積勞成疾。此番強撐病體回京,隻為震懾宵小,護我大乾安寧!油儘燈枯……乃天命所歸。”
葉淩雲目光陡然銳利,掃過全場,“祖父雖去,遺誌長存!葉家軍二十萬將士,必遵王命,鎮守北疆!膽敢犯境者——”他手按冰冷棺木,一字一頓,“雖遠必誅!”
凜冽殺氣撲麵而來,周金玉呼吸一窒,訕訕退後。
拄著蟠龍杖的鄭國公呂蒙肅然三揖,沉默如山。
葉淩雲起身,執晚輩禮,深深一揖:“鄭國公。”
呂蒙深邃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緩緩頷首,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歎息:“王爺……走好。北疆……不能亂。”
葉淩雲順勢接話,聲音懇切:“鄭國公明鑒!北疆安寧,非葉家軍一力可擔。需勳貴同心,將士同命!淩雲年少,尚需國公及諸位叔伯……鼎力扶持!”
此言一出,幾位中立勳貴微微動容。
葉淩雲這是要奪了葉家軍兵權?
絕不可以!
大乾不可以再有一個掌兵的秦王!
這葉淩雲這些時日展現出的種種,恐怕比老秦王葉嘯天海南對付!
“老帥——!”一聲悲愴嘶吼打破了短暫的沉寂!宋國公韓琦虎目含淚,魁梧身軀轟然跪倒,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
“您走了……邊關將士的心……也碎了!”他猛地抬頭,血絲密布的眼睛死死盯住葉淩雲,聲如炸雷,“世子!老帥葉家軍交到你手裡!敢問你拿什麼守這北疆?!拿什麼護這大乾?!”
宋國公韓琦率先發難!
靈堂瞬間死寂!所有目光聚焦葉淩雲!
葉淩雲踏前一步,孝袍無風自動!
他直視韓琦,聲音不高,卻如金鐵交鳴,響徹靈堂:
“宋國公問得好!
淩雲雖年少,然祖父之誌,已刻入骨髓!
葉家軍刀鋒所指,必是犯我河山之敵!
北疆安寧,是我葉家軍骨血鑄就的誓言!祖父未儘之誌,淩雲一肩擔之!
此心昭昭,天地可鑒!若有違誓,猶如此袍!”
“嗤啦——!”他猛地扯下半幅素白袍袖,擲於靈前!
決絕!霸氣!
“末將於向轍!”一聲暴喝緊隨其後!
武威侯排眾而出,單膝砸地,甲葉鏗鏘!他仰頭,目光灼灼如烈日,聲震屋瓦:“願隨世子殿下,繼承老帥遺誌!護我山河!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這一跪,如同驚雷!
武威侯於向轍本就是老秦王舊部,這番作態做不得假。
角落陰影裡,朱劍春臉色瞬間鐵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趁眾人注意力被於向轍吸引,朱劍春悄然退至廊柱陰影。
他拉住兩名心腹都尉,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淬毒的寒意:“葉淩雲乳臭未乾,豈能掌軍?
爾等速去各營散布,就說……世子欲攜軍南下就藩,棄北疆於不顧!
此乃自取滅亡!
軍中兄弟……當自尋明主!”
“朱軍師!”一聲炸雷般的怒吼驟然響起!
熊大如同鐵塔般撞破屏風,渾身泥濘,銅鈴大眼怒瞪:“您在這‘明主’是誰?!可是要帶著兄弟們……投了金狗?!”
靈堂嘩然!
朱劍春猝不及防,臉色煞白!
幾乎同時,靈堂外隱隱傳來騷動!
幾名被寧宸軒暗中策反的低級軍官,正“義憤填膺”地對周圍軍士低吼:“聽見沒?朱軍師要賣主求榮!不顧老帥遺願!他想當葉家軍的新主子!”
葉淩雲眼神冰寒,踏前一步,聲音如同來自九幽:“肅靜!”
滿堂死寂!他目光如刀,掃過朱劍春慘白的臉,緩緩開口,聲音清晰傳遍每個角落:
“朱軍師,您勞苦功高。祖父在時,常讚您老成持重。”他話鋒陡然一轉,“值此國喪,軍心浮動。為穩大局,擢升朱軍師為,三軍總參!專司糧秣輜重協調,保障大軍運轉!”
明升暗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