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的晨光穿透薄霧,灑在蒼梧郡新鋪的水泥路上。
年節的喜慶餘溫尚在,郡衙後院的西廂房卻傳出一聲淒慘的哀嚎。
“完——了——!”
阿箬抱著腦袋,像隻受驚的小兔子在書案前團團轉。
案頭堆著厚厚一摞蒙學堂的寒假作業——描紅本、算學題、還有一篇《論孝道》的策論。
墨跡簇新,紙頁平整,顯然從未被主人臨幸過。
窗外枝頭麻雀嘰喳,仿佛都在嘲笑她的拖延。
怎麼辦怎麼辦?先生明天就要檢查了!
她的小臉皺成一團,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爹爹最近忙著水泥工坊擴建,姑姑盯著玻璃窯的火候,娘親在教嶽飛哥哥新槍法……沒人能救她!
她絕望地掃視房間,目光最終定格在角落那個尚未撤走的炭盆上。
盆底積著一層灰白的餘燼,昨夜溫暖的火光仿佛還在眼前跳躍。
一個大膽又離譜的念頭,如同鬼火般在她腦海中“噌”地亮起。
午後,書房裡彌漫著一股焦糊味。
阿箬心虛地拍掉裙角的灰燼,看著炭盆裡那堆蜷曲發黑的紙灰,長長舒了口氣。
這下死無對證了!
她努力回憶著昨夜爹爹講“鐵槍廟”時手舞足蹈的樣子,醞釀好情緒,一路小跑衝向蒙學堂。
“先生!”
她衝進學舍,眼圈微紅,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委屈,“我的寒假作業……嗚嗚……全被爹爹燒了!”
她抽抽搭搭,小手指向郡衙方向,“昨晚,我拿作業去問爹爹一道算學題,爹爹講得興起,手一揮……就、就掉進火盆裡了!火苗‘呼啦’一下全吞了!”
她眨巴著大眼睛,努力擠出兩滴眼淚,心裡卻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
完美!爹爹背鍋,先生總不能去找王爺對質吧?
翌日清晨,郡衙正廳。
葉淩雲捏著一張薄薄的箋紙,臉色由紅轉青,最後黑如鍋底。
紙上寥寥數語,是蒙學堂周夫子的親筆:“王爺鈞鑒:小郡主言其寒假課業因王爺失手焚於守歲火盆,稚子之言,恐有疏漏,特稟明。”
“葉——阿——箬!”一聲怒吼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給本王滾出來!”
阿箬正躲在葉芷青身後啃糯米糕,聞聲嚇得糕都掉了。
葉芷青蹙眉放下茶盞:“淩雲,大早上吼什麼?阿箬又考倒數第一了?女孩兒家,識幾個字便……”
“不是成績!”葉淩雲氣得額頭青筋直跳,將信箋拍在桌上,“是她膽大包天,竟敢燒了作業還栽贓給本王!”
趙婉兒聞聲趕來,看到信箋內容也變了臉色。
葉芷青霍然起身,鳳目含霜:“阿箬!信上說的可是真的?”
她聲音不高,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
阿箬小臉煞白,知道瞞不過了,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囁嚅道:“我……我隻是不想寫……那麼多……”
“不想寫,可以告訴爹爹,可以求先生寬限幾日!”
葉淩雲蹲下身,直視女兒的眼睛,怒火中夾雜著痛心,“可你選擇撒謊!還讓爹爹替你背黑鍋!阿箬,這是品性問題!”
葉芷青一言不發,轉身從多寶格上取下一柄紫檀木戒尺。
戒尺油亮,邊緣已被歲月磨得圓潤,卻依舊透著沉甸甸的分量。
她走到阿箬麵前,聲音冷硬如鐵:“伸手。”
阿箬顫抖著伸出左手。
葉芷青沒有絲毫猶豫,“啪!啪!啪!”三聲脆響,狠狠抽在那白嫩的手心。
紅痕瞬間腫起。
阿箬疼得渾身一顫,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死死咬住嘴唇沒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