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的深秋,天空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湛藍,陽光帶著暖意,慷慨地灑在蒼梧郡新築的水泥官道上。
道路寬闊平整,延伸向遠方那座在陽光下閃爍著奇異光澤的嶄新城池——蒼梧郡。
然而,策馬疾馳在這條象征著新生與希望的官道上的兩人,心中卻籠罩著驅之不散的陰霾與焦灼。
“母皇!前麵就是蒼梧郡了!”
段雲曦勒緊韁繩,指著遠處巍峨的城牆輪廓,聲音帶著長途跋涉後的沙啞,卻也難掩一絲抵達目的地的激動。
她身著一身便於騎行的南詔勁裝,風塵仆仆,但那雙與母親極為相似的明眸,依舊清澈有神。
與她並轡而行的,正是南詔國女皇——段明月。
這位曾經在權力漩渦中翻雲覆雨、以鐵腕和智謀穩定了南詔局勢的女皇,此刻卻褪去了所有的威嚴與華貴。
她穿著一身素雅的常服,發髻微亂,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以及一種更深沉的、刻入骨髓的憂慮。她望著那座越來越近的城池,非但沒有絲毫放鬆,眉頭反而鎖得更緊,握著韁繩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雲曦,希望……我們趕得上。”
段明月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仿佛在壓抑著巨大的恐懼。
她的目光越過城牆,投向更遙遠的北方,那裡,是她此行真正牽掛的方向。
段雲曦看著母親憔悴的側臉,心中的疑惑如同藤蔓般瘋狂滋長,幾乎要將她淹沒。
這半個月來,她們日夜兼程,風餐露宿,從四季如春的南詔都城,一路疾馳到這嶺南邊陲。
她親眼看著母親,這位剛剛平定內亂、穩固了南詔基業的女皇,是如何毅然決然地拋下了一切。
象征無上權力的玉璽、堆積如山的政務、朝臣的挽留、乃至剛剛坐穩的皇位。
僅僅是為了在最短時間內趕到蒼梧郡,看一眼她的兒子,她的哥哥葉淩雲。
這太反常了!
太不符合她所認識的母皇了!
母皇深愛哥哥,這毋庸置疑。
但這份愛,在段雲曦看來,始終帶著理智的權衡和身為女皇的責任。
她從未想過,母皇會為了一個人,而且是並非身處絕境的哥哥,放棄整個南詔國!
將女皇之位匆匆傳給自己這個尚且稚嫩的公主,然後決定孤身一人奔赴千裡之外。
最終,自己還是決定陪著自己的母皇走上一遭。
“母皇!”
段雲曦終於忍不住了,她策馬靠近段明月,聲音帶著急切和不解,
“這一路,女兒憋了太久!
您能不能告訴女兒,到底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讓您不惜放棄南詔的一切,也要星夜兼程趕來蒼梧?
就為了……看一眼哥哥?
哥哥他在蒼梧不是好好的嗎?
我聽說他把這裡治理得如同世外桃源,人人稱頌!他到底怎麼了?”
段明月勒住馬,緩緩轉過頭,那雙曾經洞悉世事、掌控全局的眼眸,此刻卻盈滿了難以言喻的悲傷和一種近乎絕望的預感。
她看著女兒年輕而充滿困惑的臉,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一個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字眼,艱難地吐了出來:
“雲曦……你哥哥……他可能會死。”
“什麼?!”
段雲曦如遭雷擊,瞬間僵在馬上,俏臉血色儘褪,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死?怎麼可能?!母皇,您在說什麼啊?!”
她猛地搖頭,仿佛要將這個可怕的字眼甩出腦海:“您一定是弄錯了!
我這一路聽得清清楚楚!
蒼梧郡在哥哥的治理下,百業興旺,百姓安居樂業!
水泥路、玻璃窗、精鋼農具、還有那神奇的自行車……人人都在誇讚秦王殿下!
他怎麼會……怎麼會……”
那個“死”字,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段明月看著女兒震驚失措的樣子,心中更是絞痛。
她何嘗不希望是自己弄錯了?
何嘗不希望那隻是一個噩夢?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懼卻無法完全掩蓋。
“雲曦,你可還記得……你和你哥哥,都有一塊魂玉?”
段明月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飄忽感,仿佛在回憶一個遙遠而神秘的傳說。
段雲曦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脖頸,隔著衣襟,能感受到一塊溫潤的玉石緊貼著肌膚。
她當然記得!
那塊通體雪白、觸手生溫的魂玉,是她自記事起就佩戴在身的貼身之物。
母皇曾鄭重地告訴她,這是極其珍貴的寶物,是當年變天君李晏斯,那位傳說中能窺測天機、洞悉命理的九天之一,耗費心血所製,贈與她們兄妹的護身符。
玉質純淨無瑕,但最神奇的是,玉石內部,仿佛封印著一團永不熄滅的、跳躍燃燒的赤紅色火焰!
那火焰的光芒,即使在黑暗中,也隱約可見,帶著一種生命的活力。
“記得,當然記得!”段雲曦連忙點頭,“我的魂玉,裡麵的火焰一直很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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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能感覺到那火焰傳遞出的溫暖和勃勃生機。
“那火焰……並非凡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