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金關城頭,獵獵旌旗在朔風中撕扯,發出沉悶的嗚咽。
嶽飛一身玄甲,佇立在關牆最高處,宛如一尊冰冷的戰神雕像,目光如炬,穿透凜冽的寒風,投向遠方連綿起伏的金軍大營。
他緩緩從腰間皮套中取出一支黃銅所製的圓筒——格物院最新研製,被葉淩雲王爺命名為“千裡眼”的奇物。
此物精巧絕倫,內嵌數片經過沈夢溪先生親自打磨的透明琉璃鏡片,竟能將極遠處的景物拉至眼前,山川地勢、敵軍動向,皆可洞察秋毫,實乃行軍布陣、料敵先機的無上利器!
“軍師,你來看。”嶽飛將“千裡眼”遞給身旁一襲青衫、麵容清臒的朱劍春。
朱劍春,這位曾追隨老秦王葉嘯天南征北戰、以智謀著稱的軍師,好奇地接過這從未見過的物事,依著嶽飛的指引,將眼睛湊近一端。
下一刻,他身軀微微一震,素來沉穩的臉上竟抑製不住地浮現出驚詫與讚歎之色!
“這……這簡直是神物!”
朱劍春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他清晰地看到數裡之外,金軍營地中人馬調動、輜重裝車的細節,甚至連一名金兵百夫長臉上不耐煩的表情都依稀可辨!
“若早有此物,當年老王爺北伐,不知能減少多少斥候傷亡,避開多少埋伏陷阱!鵬舉,此物從何而來?造價幾何?能否配備全軍?”
他愛不釋手地摩挲著光滑的黃銅筒身,眼中閃爍著灼熱的光芒。
嶽飛見狀,臉上露出一絲“肉痛”的表情,勉強笑了笑,刻意壓低了聲音,仿佛在分享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軍師好眼力!此物名為‘千裡眼’,乃是格物院沈先生嘔心瀝血之作,工藝極其複雜,所需琉璃純淨無比,打磨更是難如登天……
造價嘛,不下千金之數!
如今產量極少,王爺費儘心思,也才為我葉家軍弄來這寥寥數支……”
他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著朱劍春的反應,見對方果然信以為真,眼中珍惜之色更濃,這才仿佛下了極大決心般,咬牙道:
“不過,軍師既然喜歡,這一支……便贈予軍師了!隻望軍師善用此物,助我葉家軍破敵!”
朱劍春聞言,又驚又喜,連忙鄭重接過,如同捧著絕世珍寶,連連道:“將軍厚贈,劍春愧領!必不負此神物!”
他哪裡知道,這被嶽飛形容得珍貴無比的“千裡眼”,在蒼梧郡的格物院工坊裡已能小批量生產,成本遠沒有那麼誇張,甚至……
不少格物院工匠家的頑童,都已拿著淘汰下來的次品,互相炫耀,比誰看得更遠了。
嶽飛此舉,不過是順手做個大人情,安穩一下這位勞苦功高的老軍師的心。
玩笑過後,嶽飛臉色一肅,再次舉起另一支“千裡眼”,仔細觀察遠方金營的動靜。
隻見金軍營地煙塵滾滾,大隊人馬正在集結,輜重車輛正在向後轉運,一副準備拔營撤退的景象。
“想跑?”嶽飛冷哼一聲,眼中寒光乍現,“圍困我禦金關多日,殺我袍澤,耗我糧秣,甚至如今王爺還重傷不醒。
如今見事不可為,便想一走了之?天下哪有這般便宜的事!”
這些日子,是他嶽飛人生中最煎熬、也最迅速成長的時期。
葉淩雲王爺自那日吐血昏迷後,一直未曾蘇醒。
那位醫術通神、氣質出塵的東方白先生日夜不離地守在榻前,神色凝重,各種珍稀藥材如流水般用了進去,其關切程度,甚至讓嶽飛心底偶爾掠過一絲大不敬的猜想:
王爺莫非是這位東方先生的親兒子或親孫子不成?
主帥昏迷,強敵環伺,千斤重擔幾乎全壓在了嶽飛一人肩上。
但他沒有慌亂,更沒有退縮!
他將擔憂與焦慮深深壓在心底,果斷扛起了指揮全軍的重任。
如今,時機終於到了!
他早已令全軍厲兵秣馬,暗中準備,等的就是金軍氣懈怠、意圖撤退的這一刻!
更讓他信心倍增的是,不久前,他已通過葉芷青的特殊渠道,收到了來自西夏大將陳霸元親率十萬鐵騎馳援、不日即將抵達的確切消息!
這條消息,如同給疲憊的葉家軍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決不能讓這二十萬金軍主力輕易退走!”
嶽飛握緊了拳頭,骨節發出輕微的爆響。
“必須趁其撤退之初,軍心浮動、隊形散亂之際,予以重創!至少要打得他完顏麟十年內不敢再南顧!”
然而,一番血戰之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