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浸透著算計、背叛、鮮血與孤獨。
她習慣了用冰冷和權謀武裝自己,早已忘了“苦”字如何書寫。
可此刻,被趙婉兒如此直白、如此平靜地道破,那份被刻意遺忘、深埋心底的酸楚與疲憊,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所有防線!
趙如煙渾身劇震!
鳳眸中那萬年不化的冰寒,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波動!
她猛地彆過臉,強壓下喉頭的哽咽和眼底瞬間湧上的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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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失態!尤其是在這裡!在葉淩雲麵前!在所有人麵前!
然而,趙婉兒並未給她喘息之機。她微微側身,對著身後輕喚:“阿箬,昭遠,來。”
粉雕玉琢的阿箬牽著蹣跚學步的弟弟葉昭遠,從廊柱後探出頭。
兩個孩子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這位氣質冰冷、衣著華貴的陌生“姨姨”。
“這是你們的小姨。”趙婉兒蹲下身,溫柔地引導著,“叫小姨。”
阿箬乖巧地仰起小臉,脆生生地喊道:“小姨!”
葉昭遠也咿咿呀呀地學著姐姐,奶聲奶氣地吐出兩個模糊的音節:“小……姨……”
“小姨”!
這兩個字,如同最溫柔的驚雷,狠狠劈在趙如煙的心上!
她從未想過,有生之年,會有人這樣稱呼她。
更未曾想過,這聲呼喚,會來自趙婉兒的孩子,來自她曾經最嫉妒的人的血脈!
她僵硬地轉過身,目光落在兩個孩子純真無邪的臉上。
葉昭遠的眉眼像極了趙婉兒,卻帶著葉淩雲的英氣,活脫脫是葉淩雲幼時的翻版,此刻正用懵懂而好奇的眼神望著她。
阿箬雖然和趙婉兒和外貌葉淩雲不像,但氣質神態卻如出一轍。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與暖流,如同冰火交織,瞬間席卷了趙如煙。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彎下了那象征至高權力的、從未向任何人低下的腰身。
她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撫上葉昭遠柔軟的臉頰。
孩子的肌膚溫熱細膩,帶著生命的蓬勃氣息。
那觸感,陌生得讓她心頭發顫。
葉昭遠似乎並不怕生,反而伸出小胖手,抓住了趙如煙的一根手指,咯咯地笑了起來。
趙如煙再也控製不住!
她猛地將小小的葉昭遠抱入懷中!
雙臂收緊,仿佛要抓住這從未擁有過的、名為“親情”的微光!她低下頭,在那散發著奶香的小臉蛋上,印下一個倉促而冰涼的吻。
隨即,她又抬起手,極其輕柔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珍視,揉了揉阿箬的頭發。
做完這一切,她猛地直起身,將葉昭遠塞回趙婉兒懷中,動作快得近乎狼狽。
她什麼也沒說,甚至不敢再看趙婉兒和孩子們一眼,隻是用儘全身力氣維持著表麵的平靜,轉身,挺直脊背,在所有人驚愕、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快步走向為她準備的客院。
猩紅的鬥篷在身後劃出一道決絕而孤寂的弧線。
李師憲等大乾重臣目瞪口呆,如同泥塑木雕!
他們何曾見過這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心如鐵石的長公主殿下,流露出如此……人性化的一麵?
那瞬間的柔軟,那倉促的擁抱,那眼底一閃而逝的水光……簡直顛覆了他們對這位“長公主”的所有認知!
葉淩雲站在不遠處,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了然。
趙如煙再狠,終究也是人。
那深埋心底、被權力與仇恨扭曲的,對親情與溫暖的渴望,在這一刻,被趙婉兒最溫柔的刀,和最純淨的童真,撕開了一道縫隙。
夜色漸深,蒼梧郡華燈初上。
客院窗內,趙如煙獨立窗前,望著遠處郡衙溫暖的燈火和隱約傳來的孩童笑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仿佛還能感受到葉昭遠臉頰那溫軟的觸感。
冰冷的鳳眸深處,那被強行壓下的波瀾,久久未能平息。這一聲“小姨”,如同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雖微小,卻已悄然改變了某些東西的流向。
未來的棋局,在宿敵結盟的底色上,悄然添上了一抹難以言喻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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