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灣,怒濤翻湧。
鉛灰色的蒼穹低垂,仿佛要壓垮海麵。
三十餘艘懸掛著米字旗的鋼鐵巨艦,如同移動的鋼鐵堡壘,噴吐著滾滾黑煙,在波濤中犁開森白的航跡。
巨艦側舷炮門洞開,黑洞洞的炮口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那是遠超嶺南“鎮海級”主炮口徑的西方重炮!艦艏劈開巨浪,帶著工業時代碾壓一切的傲慢與力量,直撲嶺南水師防線!
“定遠號”旗艦艦橋上,葉淩雲玄色披風在鹹腥的海風中狂舞。他手持望遠鏡,鏡片中倒映著那片令人窒息的鋼鐵洪流,臉色凝重如鐵。
西方艦隊終於來了!不是零星的援助,而是成建製的、武裝到牙齒的遠征艦隊!
“王爺!敵艦‘無畏號’主炮齊射!”了望哨嘶聲力竭!
“規避!”葉淩雲厲喝!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炮聲撕裂海空!
數十枚沉重的開花彈帶著刺耳的尖嘯,如同隕石般砸落在嶺南艦隊前方海域!巨大的水柱衝天而起,如同死亡森林!
衝擊波震得“定遠號”劇烈搖晃!海水如同暴雨般傾瀉在甲板上!
“射程……至少比我軍遠兩成!”
副將陳淩風聲音乾澀,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裝填速度……也更快!”
差距!赤裸裸的技術代差!
嶺南格物院嘔心瀝血打造的“鎮海級”鐵甲艦,在西方真正的工業巨獸麵前,如同蹣跚學步的孩童!
沈夢溪等人雖已拚儘全力追趕,但西方百年的工業積澱、成熟的鋼鐵冶煉、精密的機械加工,絕非嶺南短短數年可以跨越!
“傳令!全艦隊!機動規避!拉近距離!發揮內燃機航速優勢!目標——敵艦隊側翼薄弱艦隻!集火攻擊!”
葉淩雲聲音斬釘截鐵,眼中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他深知,硬拚火力是死路一條,唯有利用內燃機賦予的靈活性和航速優勢,近身纏鬥,方有一線生機!
“是!”命令迅速傳達!
嶺南艦隊如同靈巧的遊魚,在彈雨中穿梭,冒著被巨炮撕碎的風險,奮力衝向西方艦隊的側翼!
燧發炮發出怒吼,炮彈呼嘯而出!然而,打在西方巨艦厚重的傾斜裝甲上,大多隻留下淺淺的凹痕,或被無情地彈開!
偶爾命中上層建築,引發小規模火災,卻難以造成致命損傷!
“報告!‘伏波號’中彈!輪機艙受損!航速驟降!”
“報告!‘颶風三號’炮艇……被……被一發入魂!沉沒了!”
壞消息不斷傳來!西方艦隊的炮火精準而致命!
每一次齊射,都如同重錘砸在葉淩雲心頭!他眼睜睜看著一艘艘熟悉的戰艦在火光中傾覆、燃燒!
那是嶺南無數工匠的心血,是無數將士的家園!
北境,禦金關。
關城之下,屍山血海!
金國鐵騎如同黑色的潮水,在震天的“狼嚎”聲中,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搖搖欲墜的關牆!
關牆上,大乾守軍早已疲憊不堪,箭矢稀疏,滾木礌石耗儘,隻能依靠血肉之軀,用長矛和戰刀與攀上城頭的金兵慘烈搏殺!
趙如煙一身戎裝,站在關樓最高處,鳳眸中布滿血絲,死死盯著關外那麵猙獰的金狼旗。
她手中緊握著一份染血的戰報,渤海海戰,嶺南水師損失慘重,西方艦隊已突破第一道防線!
金國與西方的海上聯軍,正對嶺南形成夾擊之勢!
“廢物!葉淩雲……也是個廢物!”
趙如煙心中怒罵,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原以為葉淩雲能拖住西方艦隊,為她爭取時間!
沒想到……敗得如此之快!她精心構築的北境防線,在金國不計代價的猛攻和西方火器通過金國獲得)的支援下,早已千瘡百孔!
“殿下!東段城牆……被金狗用‘轟天雷’炸塌了!守軍……快頂不住了!”黑冰台統領渾身浴血,聲音嘶啞。
趙如煙猛地轉身,望向關內。
曾經旌旗招展、軍容嚴整的大營,如今一片狼藉,傷兵哀嚎,士氣低落。
她想起了臨行前李師憲那憂心忡忡的眼神……那些工部仿製的燧發槍和火炮,在真正的西方火器和金國鐵騎的衝擊下,如同燒火棍般脆弱!
更致命的是,核心技術和工匠的缺失,讓損耗無法補充!
“傳令……撤!”趙如煙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斬釘截鐵,“放棄禦金關!退守……潼關!”
“殿下!不可啊!禦金關一失,北境門戶洞開……”老將悲呼。
“守得住嗎?!”趙如煙厲聲打斷,鳳眸中閃過一絲絕望的瘋狂,“留得青山在!撤!”
她最後看了一眼這座浴血雄關,眼中充滿了不甘與屈辱。
她耗費心血打造的防線,她寄予厚望的新軍,在絕對的力量麵前,如同沙堡般崩塌!
她引以為傲的權謀,在鋼鐵與火焰的洪流中,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撤退,變成了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