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江門港。
初春的晨光穿透薄霧,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麵上。
碼頭上人聲鼎沸,蒸汽機的轟鳴與號子的呼喊交織成一首喧囂的樂章。
巨大的吊臂揮舞,將成箱的貨物裝上即將遠航的商船。經曆了三年血火洗禮的嶺南,正如同這複蘇的港口,在廢墟之上,重新煥發出蓬勃的生機。
突然!
“嗚——嗚——嗚——!”
一陣低沉、雄渾、穿透力極強的汽笛聲,如同來自深海巨獸的咆哮,毫無征兆地從海天相接處響起!
這聲音,不同於嶺南任何一艘內燃機戰艦的鳴響,帶著一種久違的、滄桑的、卻又無比熟悉的質感!
碼頭上忙碌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向聲音來源!
隻見濃霧深處,一艘龐大而滄桑的鋼鐵巨艦,如同從遠古神話中駛來的幽靈船,緩緩撕開霧靄,顯露出它傷痕累累卻依舊巍峨的輪廓!
“破浪號!”一名老水手失聲驚呼,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是……是‘破浪號’!熊強將軍的‘破浪號’!它……它回來了!”
“破浪號!”這個名字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整個港口!
人群爆發出震天的歡呼!無數人湧向碼頭邊緣,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熱切地望向那艘承載著嶺南探索世界夢想的傳奇之船!
“破浪號”緩緩駛近。
它的艦身布滿了斑駁的鏽跡和深可見骨的刮痕,仿佛訴說著穿越驚濤駭浪的艱辛。
巨大的煙囪噴吐著略顯疲憊的黑煙,曾經鋥亮的裝甲板如今黯淡無光,幾處炮位甚至被拆除了火炮,用木板臨時封堵。
然而,那高聳的桅杆上,一麵雖然褪色卻依舊倔強飄揚的“嶺南”玄旗,卻如同永不熄滅的火焰,宣告著它的身份與榮耀!
艦橋上,一個身影如同礁石般矗立。
熊強!曾經意氣風發的嶺南水師悍將,如今已是麵色黝黑如古銅,飽經風霜的臉上刻滿了海鹽侵蝕的溝壑,須發虯結,唯有一雙眼睛,依舊銳利如鷹,閃爍著穿越無儘時空的滄桑與……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光芒!
他扶著欄杆,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江門港。
巨大的蒸汽吊車、噴吐黑煙的內燃機鐵甲艦、寬闊的水泥碼頭、高聳的格物院煙囪……這一切,與他三年前離開時相比,恍如隔世!
空氣中彌漫的機油味、蒸汽味、以及那無處不在的、屬於工業時代的蓬勃活力,讓他這個在原始海洋漂泊數載的遊子,感到一陣眩暈般的衝擊!
“將軍!我們……到家了!”副官聲音嘶啞,帶著劫後餘生的激動與哽咽。
熊強沒有說話,隻是用力點了點頭,喉頭滾動。
他深吸一口氣,那帶著海腥與煙火氣的熟悉空氣湧入肺腑,瞬間濕潤了他的眼眶。家……終於……回來了!
秦王府,議事廳。
氣氛凝重。
葉淩雲端坐主位,寧宸軒、葉芷青、嶽飛等人肅立。
一份來自臨安行轅的加急密報攤在案頭,字字如刀:
“趙如煙率舊部百餘人,強闖行轅!言稱嶺南侵占大乾國土!要求……即刻歸還臨安及江南十二州!否則……將以死相逼!血濺行轅!”
“以死相逼?血濺行轅?”寧宸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誚,“她趙如煙……還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如今不過是寄人籬下的喪家之犬!也敢如此放肆?!”
葉芷青鳳眸含煞:“此女……狼子野心!留之……終是禍患!不如……”
“王爺!”嶽飛眉頭緊鎖,沉聲道,“趙如煙雖失勢,然其身份特殊,在部分大乾舊臣中仍有影響。若處置不當,恐……寒了歸附人心,予人口實。”
葉淩雲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眼神深邃如淵,看不出喜怒。
趙如煙……這個女人,在嶺南光複故土、百廢待興之際,又跳出來興風作浪!
歸還土地?簡直是癡人說夢!
嶺南將士用血換來的江山,豈容她趙氏再染指分毫?
殺她?易如反掌!但正如嶽飛所言,值此人心初定之際,殺一個前朝公主,徒惹非議。
“報——!”一名侍衛疾步入內,“熊強將軍……率‘破浪號’……返航!已抵江門港!熊將軍求見!”
“熊強回來了?!”葉淩雲眼中精光一閃!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瞬間打破了他心中的權衡!他猛地站起身:“快請!”
片刻後,風塵仆仆、一身海腥味的熊強大步踏入議事廳。
他來不及更換衣物,便單膝跪地,聲音洪亮卻帶著一絲長途跋涉的沙啞:“末將熊強!參見王爺!幸不辱命!‘破浪號’……環球航行……圓滿完成!”
“好!好!好!”葉淩雲親自上前扶起熊強,用力拍了拍他堅實的肩膀,“強子!辛苦了!回來就好!”
他看著熊強臉上那飽經風霜的痕跡,心中感慨萬千。
三年!橫跨兩大洋!穿越風暴角!探索未知海域!這其中的艱險,難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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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熊強眼中閃爍著難以抑製的激動與震撼,“末將……末將發現了一片……一片前所未有的大陸!一片……比歐羅巴還要遼闊!比大乾還要富饒的……新大陸!”
他迫不及待地展開隨身攜帶的巨大海圖!
那上麵,清晰地標注著一條蜿蜒曲折、跨越半個地球的航線!而在浩瀚的太平洋彼岸,一片廣袤無垠、形狀奇特的陸地輪廓,赫然在目!
“末將將其命名為……‘新明洲’!”熊強聲音帶著發現者的自豪,“此地……沃野萬裡!物產豐饒!森林密布!河流縱橫!更有……數不儘的奇珍異獸!然……其上土人,尚處蒙昧,刀耕火種,部落散居!此乃……天賜之地!無主之地!”
“新明洲……”葉淩雲目光如炬,死死盯著那片陌生的土地輪廓,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比大乾還要遼闊!沃野萬裡!無主之地!這幾個詞,如同驚雷般在他腦海中炸響!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瞬間成型!
他猛地抬頭,目光掃過案頭那份關於趙如煙的密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帶著深意的弧度:“趙如煙……不是要土地嗎?本王……給她一塊!一塊……比大乾還要大的土地!”
臨安行轅,偏殿。
趙如煙一身素服,端坐於椅中,臉色蒼白,眼神卻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與決絕。
她麵前,站著李師憲等幾名僅存的舊臣,人人麵色凝重,氣氛壓抑得如同凝固的冰。
“殿下……”李師憲聲音乾澀,“嶺南……態度強硬!寧宸軒……更是……更是出言不遜!索要故土……恐……難如登天啊!不如……暫避鋒芒……”
“難如登天?”趙如煙猛地抬頭,鳳眸中燃燒著刻骨的恨意與孤注一擲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