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子媽走後,全家最難受的自然是三子爸。
辛辛苦苦過了一輩子的老伴,一天福沒享著就走了。
最傷心的還是孩子們,尤其是小三子。
有一個畫麵,三子這輩子都忘不了。
媽媽停止呼吸半個多小時後,他哭著喊了一聲“媽”,媽媽眼角竟滑下一滴眼淚。
人都走了,知覺卻好像還在,這種感受,當兒女的心裡該有多疼。
三子媽這一走,最上火的其實是三子爺爺。
老爺子當時就喃喃自語:“完了,這往後一家子可咋整……”
他上火不是沒道理。
一來白發人送黑發人,二來家裡唯一的女主人走了,剩下爺仨,一輩一個,三個光棍。
這日子連點熱乎氣都沒了,往後肯定更難。
三子媽走後,老爺子的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
年紀大了,經不起打擊,眼睛耳朵都不好使,後來還有點小腦萎縮,一會兒明白一會兒糊塗。
三子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到後來,爺爺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彆看小三子平時驢脾氣,但對爺爺還是挺孝順的,一直是他照顧著。
那段日子是三子人生裡最難、最暗的時候,事事不順,他的脾氣也更壞了,動不動就跟人動手。
十八九歲的年紀,身邊還有幾個常在一起的兄弟,附近人家議論他們的話越來越難聽。
不少大人教育孩子都拿他們當反麵教材:“你得好好學習,要不將來就像小三子那樣,考不上大學,隻能在家種地,又臟又累,還整天打架,連媳婦都娶不上。”
小三子的情緒壞到了極點,那時候真有點破罐子破摔,常常三句話不對就動手。
旁人都說,這小子翻臉比翻書還快。
可不管怎樣,日子還得過。
照顧爺爺、乾家務、忙農活……那段時間,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體重還不到一百一十斤。
這天,爺爺的狀況明顯不好,連續兩天沒怎麼吃東西。
三子請了大夫來看——如今是老大夫的兒子接班。
大夫摸了摸脈,翻翻眼皮,又聽了聽心跳。
然後對三子和他爸說:“準備後事吧,彆到時候手忙腳亂。這麼大歲數了,早點準備沒壞處,反正早晚用得上,都八十多了。”
三子和爸爸心裡其實早有準備,知道這天快到了。
謝過大夫,送他出門後,爺倆就商量起老爺子的後事。
這幾天晚上都得有人守著,怕老爺子半夜悄悄走了。
他們也給大哥二哥、大姐二姐都打了電話,不管他們能不能回來,總得知會一聲。
又過了兩天,這天早晨爺爺居然喝了點粥,臉上紅撲撲的。
還斷斷續續跟三子說了幾句話,含含糊糊聽不清說什麼。
三子想出門找老五哥來看看,估摸老爺子還有幾天,好做準備。
正要出門,爺爺突然抓住三子的手不放,嘴裡嘟囔著,手勁還挺大。
三子愣了一下,還沒掙脫,老爺子見他還要走,激動地直哼哼。
三子便說:“你現在不是挺好嗎?再吃幾天飯就好了。我出去辦點事,我爸在這兒呢,半小時就回來。回來你再給我講講紅纓槍紮鬼子屁股的事兒,我聽不膩,走了啊。”說完急忙轉身。
老爺子再著急也說不出話,三子和三子爸都沒太在意。
三子一路趕到老五家,說明來意。
老五點了香,忙活一陣,然後說:“也就這幾天了。最近老爺子身邊千萬彆離人,一定記住!”
他歎了口氣,又補了一句:“唉,看你小子是能養老,不能送終啊。”
這句話三子沒太聽懂,但也沒多問,就急著往回趕。
路過台球廳時,聽見裡麵吵吵嚷嚷,像是打起來了。
要是平時,三子肯定進去看熱鬨——半大小子聽說打架,飯都可以不吃。
可今天家裡有事,他不想惹麻煩,得趕緊回家守著爺爺。
沒走幾步,台球廳裡跑出一個人,氣喘籲籲地喊他:“小三子!快來幫我!他動刀了!”
三子一看,是虎子。
虎子跟人乾起來,他不能不管,自己哥們有危險。